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太子与农夫》何小微 文案: 一个可怜的孩子遇到了一个宠溺他容忍他给他满满幸福的人的故事。 □□忠犬农夫攻VS双性傲娇太子受。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情有独钟 乡村爱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解语花   贞观十三年,扬州。   拢翠楼。扬州最大最豪华的女支院。拢翠楼,拢尽天下翠色。话虽夸张,却绝非虚传。   四年一度的花魁选拔赛是这里吸引达官显贵的特色之一,举办的时间为腊梅花娇俏盛开的隆冬。腊梅,坚韧之花,雪地里最鲜艳的颜色,寒冬里最温暖的风景。   北国常年阴冷,多雪。今年偏生与众不同,天气多晴,雪花也只洋洋洒洒浪漫地洒下几把就草草了事。难得温暖的冬天,连腊梅花都开得分外的好,特别是城南湖北巷子里不详的十里红梅,颜色如血般纯粹浓妍。   纵使扬州多繁华,拢翠楼的花魁选举仍是其中最不可错过的一件盛事。有钱的浪荡公子哥儿们着罗衫,锦帽貂裘,拢着热乎乎的手炉,坐在高高的暖阁,欣尽天下姿容,他们包下了位置最佳的位置,已经耐心地等待了好些天。今天,便是最后一决胜负之日。   花魁,不一定是最美的女子,但能从蜂拥而至的天下分院赶至的花魁中夺得头筹,一定有其傲人的本领。   几轮过后,选出来的两名花魁,分别赐名玲两种名称,解语花和妃子魁。分别代表两种领域的女王,解语花善解人意,妃子魁魅惑诱人。   高高的台上,一众簇拥的女子,唯有两人光彩分外夺目,是为全场的焦点。解语花冷艳逼人,却一口吴侬软语,身在烟花却不带半分烟尘,一双圆润的凤眼,高挺的鼻尖,小而稍厚的嘟唇上一粒娇俏喜人的含珠,比雪白,比煮熟的鸡蛋光滑润泽,比珍珠软,比玉石暖的一身玉肌雪肤。一身纱织的绸缎衬托得她如临尘的仙子一般。   将一旁身材火辣眼神妩媚的妃子魁活生生衬托成了人间俗物。   “妃子魁吗,名不副实,但也别有风味。”形形□□的男人们,站在最高处的男人分外显眼。男人端起杯酒,轻轻摇晃,眼神却冰一般薄凉。他一身绫罗绸缎,俱是顶尖的好物,一身贵气,气度英武不凡,站在最高层唯一的一个房间,俯视着身下光彩夺目的高台。   “爷说得是。到底是烟花之地开出的野玫瑰,搔首弄姿的下等人,面容再清贵也不过东施效颦。”旁边一个老太监谦恭的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应和着。   “呵……说的也是。若真是圣洁的芙蕖,爷又怎能拿玉盆将她移栽,然后慢慢品赏亵玩呢!”男人说完,慢条斯理地将酒一饮而尽,半响却又嫌弃似的皱了皱眉头,手按着女人的头低下来,对着两瓣娇唇,毫不怜惜地将酒液吐了进去。   “扫兴!”男人啧了啧,掏出丝巾将嘴角残余的酒液拭去。然后猛地推开了怀中的女人,女人表情还是愣愣地,身体晃荡了几下才站稳,随后反应过来,低下头乖顺地弯下腰去听候差遣。   “去,告诉你们妈妈。妃子魁爷要了,告诉她,爷讨厌聒噪的女人。”男色撇了眼低下的女人,招了招手,说道,“像你这样安安静静的就还不错。只是……真是可惜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结了尾。   “多谢爷夸奖,是奴家没有两位姐姐的福分。”女人接了太监递过来的赏钱,双手捧着,表情宠辱不惊,只微微一躬身,话毕弓着腰目光盯着地面,快速地退走着出去了。   “主子,奴才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老太监垂下眼眸。   “我知道你的意思,走吧,爷得亲自去看看那压了妃子魁一头夺得第一的解语花是个什么样的尤物!”   “诺!”   从那高高的楼阁一步一步沿着弯曲的楼阶往下走,迷离的五彩灯笼将蜡烛的灯反射成各种纸醉金迷的颜色。专注于美色的男人们以及高台上的凸自炫耀姿色的美女们纷纷将目光投向突兀出现的一行人。   “官人,暂且等等,妹妹们现在正在表演节目,不便接客。若官人没有顶忙的事儿,不若再等几个小时,花魁大赛一结束,就是簪花之时,最后一环节才是最有意思的呢!”   “呵。”男人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让她闭嘴。”   “诺。”老太监低眉顺眼,轻轻一应,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票据递过去。   那老鸨却并不收,“官人,不是侬不帮忙,实在是……这行矩却是我们老东家南安王爷定下来的,实在是轻易……”   老鸨突兀闭了嘴,深深地盯着老太监衣袖里露出的一抹金光。   “可看清了?”老太监冷哼,同时费率air收回了去。   “即是主子的亲近,自然。”老鸨深深看了男人一眼,“贵人随侬去,在雅间内呆一会儿,解语花和妃子魁一会儿自来见贵人。”   “也成。”   “扣!扣!”半响,门被敲响了。   男人随意地点了点头,老太监便喊道,“进来!”   一阵轻柔的风吹过,却夹杂着腊梅花的香风,吹淡了脂粉的甜香。   “呵。”男人端起茶放在唇下吹了吹,眼神玩味地盯着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一胖一瘦,一个丰润的呼之欲出,一个苗条得让人怀疑能让风吹倒。却同样的迷人。   “爷,这是两位姐姐。”一个扭着水蛇腰的女人上前两步,凑上前,低语道,其人正是开始服侍男人的女子。她微微弯腰,指着两旁的女人分别介绍道,“这是妃子魁姐姐。”   穿红衣的女人上前一步,给男人抛了个媚眼,然后福了一礼,声音却甜美又柔腻,“小女子不才乃是今年的妃子魁,单名小宁,拜见大爷。”   “这位是解语花姐姐。”   穿青衣的女人走上前优雅的福了福,柔柔一笑,却并不说话,嘴角保持着一抹柔软的笑意。眼波流转,却如湖光水色,荡漾着缕缕温存。   “一凡物,另一人却还尚可。”男人嗓音平淡,面容清冷,嘴角却挂上了零星的笑意,他张开手臂,妃子魁楞了一下噗嗤一声娇笑着跌入男人怀中,解语花也是微呆,半响才迈着小步走到了另一只手腕处。   “赏!”   “多谢爷,侬告退!”女人低应一声,埋着头微弯着腰慢慢退了出去。   男人分别勾起怀中两女的脸蛋,凑近了细细打量,从额头到下巴,手指头缓缓移动,不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你们跟着我吧,两个月,好生伺候爷,若是……呵呵,只要听话到时候……总有你们好处。”男人起身,推开怀中依偎着女人。   “腊梅很香,解语花,陪爷去梅林走走吧。”   老太监眯着眼看了看不起波澜的青衣女人和面色铁青的红衣女人,然后为男人披上了厚厚的披风。   “到底是小地方,扬州……呵,空有名气罢了。”   全国四大都市又如何?到底不是京都。那才是……真正醉生梦死之地。男人突然有些后悔这突发奇想的旅途了。   “唯一的收获……聊胜于无吧。希望能带给我点惊喜吧。”男人看着那天的雪花下忙碌的街道,轻轻地笑了笑。   “会的。主子。两个人……总有一个人会,到时候……只怕太后娘娘会高兴疯的!”   “高兴?那可不一定。”   男人眼神中尽是嘲讽,看了看地上的积雪,只为了脚下难得的熊皮靴犹豫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牵着解语花走出了这座仿佛永远飘着稠腻的化不开的脂粉气息的地方。   将自己欲望明明白白袒露到阳光之下的人,只有那平凡到极点的庸人和尊贵到极致的贵人。前者无拘无束,后者有持无恐。男人自然是后者。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天使记得留下爱的足迹哦!霸王票、收藏作者、收藏文文、还有评论,嘿嘿,贪心的薇薇不嫌多嘿嘿。您的支持是我不懈更文的动力,谢谢~鞠躬【微笑】    第2章 卑贱太子   生活,已消磨尽了所有风花雪月。爱情,在现在的女人的眼中,还比不上一张能够填饱自己和阿奴肚子的一张饼。   “我的小宝贝儿。你跑什么跑?大爷我裤子才脱了一半还啥事都没干呢!管那个小王八蛋做甚?伺候好大爷我才是正道!小乖乖,咱们继续啊……”一个男人紧接着从屋里追出来,光着膀子,目露*光。   “他妈的!就知道玩!回去玩你老母吧!给钱?就那点钱!两张饼都不够!滚远点!老娘儿子要紧!”解语花正蹲在地上研究脚印。闻言站起身劈手就给了大汉一巴掌。   “你!臭*子!你敢打我!你等着!”壮汉捂着脸颊,劈手就想打下去,却又想到的什么似的,将手放了下去,□□着,“小娼妇,这次就放过你,下一次自会让你哭着叫爸爸!”随即他慌乱地走了。   不远处,行人一两只远远地眨巴着眼睛努力想要看到更多女人胸前免费的风光。   “你妈的!死穷鬼!啊呸!恶心的东西!下次不带起码双份的钱就回家玩你老母吧!”女人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几口口水。   转过身,看着白茫茫的雪地,眼神中却渐渐染上了悲哀的颜色,“阿奴,阿奴!你个小兔崽子,外面那么冷!你要死到哪里去哦!你死哪儿去了哟,你这要存心气死你老娘我哦!”   女人骂着,骂着,却渐渐的哭了出来,“你个小孩子晓得啥子嘛!咱们娘们两总要吃饭的嘛!特别是你那张嘴哦!一碗接一碗,怎么也吃不饱……娘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你怎么就听了那些小野种糟蹋娘的话,反过来怨恨娘呢!”   她坐在门槛上,无助又委屈的抹泪。“你回来!你回来啊!娘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出来,回家吧!外面那么冷,家里再穷也有被子……暖和和的被子,再不济,娘抱着你给你暖身子……你个死孩子……你都不要娘了,娘可怎么活啊!”   女人一声接一声,吼着,骂着,一边痛骂一边哀求,嗓子渐渐哑了,低了,撕裂了。   我的儿哟!你怎么就不等等娘……等一等你没用的娘,娘知道你是饿了,娘也饿啊。你……再等一等,就有肉吃了啊。   风,呼啸着。雪,已堆了五尺厚,足足把一个成年人埋下去。少有的寒冬,街上人影稀疏也没有,人们做生意的摊子都被大雪压垮了。   这场大雪,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没了个尽头。雪尽的那一天。人们纷纷从家里出来遛弯,晒晒太阳。然后就有人发现了门槛上冻僵了,似乎已经死去的女人。   那一天……女人哭的眼泪都干了,嗓子嘶哑到血流不止。却最终没有等回自己的儿子。   她最初还怀着些幻想。慢慢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的孩子,娘还活着,全是为了你啊。”她无助又凄楚地啜泣道。然后呆呆地看着惨淡的阳光下白茫茫的雪地。未知之处,似乎有莫名的恐惧正等着柔弱的她出去,她不敢离去。贫贱之人不敢被人看不起,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还会被人欺。从她堕入私娼的那一刻,她的脖子上就被栓上了无形的链子。   另一边。“你们是谁?”   “小主子,我们只不过是奴才罢了。您的父亲很想你,奴才奉命来接你去见他。请跟奴才走吧。”   “父亲?我娘说我没有父亲。唔……父亲他会给我饼吃吗?我好饿哦。我娘……我不想再见到我娘了。我讨厌她!我跟你们走……我娘是个骗子!我骗我我没有父亲。”   “啊……小主子……你讨厌她是正确的。她的身份……”老太监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褶皱皱成了一团,小孩没有看见老人眼神中那一刻的冷漠和厌恶,“太低贱了。”   “好了。走吧。小主子,您的父亲,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存在呢!您的身份……注定了是天底下第二尊贵的人物……下次莫再说愚蠢的话了。您不会有饼,您只会拥有最好的东西。您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而且只会是最好的……”   “真的吗?”小男孩似懂非懂,走出来好一段路程后,他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看白茫茫空荡荡的雪地,咬了咬唇,眼中神色复杂,既有向往又有不舍。但终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几天后。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皇宫的大门咿呀开了,又咿呀关了。宫中的雪还未落地便融成了水。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不详的暖洋洋中。   沐浴净身后,老太监神色复杂地将小男孩带到了一座宏伟的大殿上。   “叫父皇。”老太监指着高高在上的座椅上慵懒躺着的男人教导道。   “父皇!”童言无忌,并不明白父皇的意思。有人教了,便说了。   “嗯。”男人冷淡地回应了一句,又问老太监,“他就是那个孩子?”   “是,主子。”老太监回道。迟疑了一下,拉着小男孩的手一步一步地登上了高高的台阶。   “您且看……他的眉眼。”   “是挺像,还行吧。把当初检查身子的太医拉出去打死,这孩子就留在宫里吧。对了,派个人把该处理的处理了,朕不想朕的王子拥有那样一个……母狗般的母后。”皇帝懒懒地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你神色有异,不妨直说。”   “是,主子。”   “………………”老太监松开小男孩的手,上前几步,贴着皇帝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皇帝的笑容嘴角僵了僵笑意立刻飞快的隐去了。   阴沉的,狠毒的目光如同刀剑和匕首狠狠的在男孩的脸上,身上,狠狠地刮了无数道。   “唉,也罢,事已至此,已无退路。”皇帝疲惫地叹息了一气,双眸一闭,收束了所有恶意的目光。   小孩子的感觉敏感,在那目光下僵直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小身体不安地抖了抖,眼珠子懵懂又好奇地悄悄左瞟右瞟。   “主子,依您看,该怎么处置他?”老太监试探着问。   皇帝垂下眼睑,眼眸之间神色变换“那样的身子,留下来实在有损皇家颜面。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呆在泥泞中打滚呢!不过还是算了,近年来朕身体愈加不好,不宜再造杀孽。找个地儿养着他吧,别饿死了,到底……到底流着朕的血。”   皇帝说到激动处,忍不住咳嗽两声,嘴角泄露几缕血丝,老太监赶紧转过头吩咐了两句。   “小东西,你过来。”皇帝皱着眉擦了擦嘴角,苦笑一声,对着阿奴伸出手,青白色的手无力地招了招。   小家伙怯怯地走过去。皇帝张着枯瘦的爪子,先是搬开小家伙的眼珠子瞅了瞅,又松了手,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男孩的面容。   小家伙被他的手劲弄得呲牙咧嘴。   “是个机灵鬼儿!长的倒是比他的兄弟们还要像朕。真是……真是可惜了。”   皇帝叹了口气。别过脸,不想再看似的,摆摆手,“带他走吧,在冷宫找个温暖的地方儿,让他呆着吧。过两天,挑几个机灵的宫女太监伺候他,老师也要有……就把朕以前的老师之一随便请一个吧。”   “是!奴才遵旨。”老太监话罢,递上一碗药汁。   皇帝接过来皱着眉喝了。昂头,眼泪就顺着纤瘦的脸颊流了下来,“朕该做的……已经为他做了。其他的,就看他造化了。”   “主子慈悲,那老奴这就去了。”老太监低着头。   “对了,今天发生的一切,朕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皇帝的话语不经意的传来,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老太监顿了顿,然后低声答道,“主子放心,奴才知道,会处理干净的。”   一言一词,已染上血光。   “别忘了……伺候他的宫女太监……”   “奴才晓得。”   “爷爷,我好冷哦,我好饿哦。你可以不可以给我件衣服穿,再给我个馒头吃啊。”远远的,风雪中传来小孩的话语声。   “当然可以呀,我的主子。”老太监温柔地回答,他老鹰似的老辣又凶狠的眼珠子着迷地盯着身下的人儿。嗓音温情,嘴角却泄露了一丝狠毒。   “我好饿啊。爷爷,我想吃东西,我想吃饼,热乎乎的饼。你可以给我一个吗?一个就好了,我很乖,也很好养,一个就饱了,我不会要太多的。”   “呵呵,要饼啊。主子命令,奴才怎敢不从。可不要叫奴才老爷爷,奴才怎么担当的起啊。想吃饼……一会儿得喊其他的名称也成……”老太监猖狂地笑了笑,眼中的谦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偏执。既然你无福担当尊贵的主子,那便让我这无根之人也享享主子的荣宠。   这幽深皇宫,人待久了,总会发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酷爱出来啊~让我看见你们的身影,【比心】。    第3章 天上地下   十年。   一晃又十年。   十年后,当初的小男孩,当初的阿奴,幽深冷宫每个夜晚哭泣的男孩,渐渐的成为皇子,最后,更成为了太子。   很多宫里的奴才们老了之后得了赦免得以回到家乡。有几个人这样跟他的乡人讲当初的一幕,带着炫耀的神色。   当初的老太监,位高权重的老太监,皇帝的心腹之一的老太监跪在地上,像狗一样跪在地上,被打断了四肢的骨头,血肉烂成一团的瘫软在地上。   “老东西,当年,当年你可曾想到今日?你白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好模样,骗的我当初一心信你,跟你来到这儿……充满向往地来到这儿,来见我的父亲!我亲爱的父亲!我满怀希望……却不知小儿的眼便是瞎的,这皇宫污垢之地,从来养不出洁白的莲花,谁又比谁干净得到哪里去?只恨!只恨!我低估了人心的险恶!”太子的脸狰狞成了一团,指甲深深的陷入的血肉之中,眼眶蹦出血来,“当初你,将我带入了活生生的地狱!现在轮到我……将你带到那该死的地狱,让你生不如死!”最后几个字话语,太子已是恨到了极致,唇角活生生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来。   太子冷笑着将所有人赶了出去,自己和老太监呆了一整天天。第二天,太子打开门,自己走了出来。   所有曾经欺辱过他的人都惶恐不安,他们抬起头,都看到了横在颈上的屠刀。   贞观二十三年,皇帝立李善存为太子。贞观二十八年,皇帝毙。三王之乱拉开序幕,又一年,太子不知所终。   史书短短的篇幅,粉饰了所有的腥风血雨。   史书又记。李善存,有大才,曾做《帝赋》十篇,冠绝天下,然性恶嗜杀,于贞观二十三年虐杀太监一人,宫女十人,暴尸月余,以此闻名。原李旭第四子,生卒年不详,生母不详,于贞观二十三年入宗庙,同年册封太子,然六年后不知所终。   深山藏麒麟,田垄隐虎豹。农夫没有名字,其实也可能有,不过谁知道呢。小乡村里,你传我我传他传来传去农夫就没有名字了。物极必反,农夫又有很多名字,最常用的就是农夫了,谁叫他是十里八乡最有名气的庄稼把式呢!据说就没有他不会干的农活。   农夫身材高大,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厚实的肌肉块块分明地垒在坚实的胸膛之上,即使长年掩盖在一条洗的发白透肉的汗衫之下依旧可惜模糊窥见其中压抑的力量。他脸颊两边有很多密麻的胡须茬儿,长度不长,轻微显得有点邋遢,却更有男人味儿。他的声音平日里低哑发闷,敞开喉咙时轻快又响亮。十里八乡见过他的人没一个不说他不是响当当的汉子。   农夫识不识字不晓得,人们也不关心,只知道他有着大把子的气力,会做饭会洗衣缝补会采草药,过年杀猪也可以,冬日里打猎也是行家。农夫多少岁没人知道,估摸着也有三十一二,二十几也说不定,他人看着老成,精神气儿却透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的精神劲儿。   农夫人好,有力气,有本事,这谁都知道。有心人早就看好了这个啥都会的单身汉,姑娘们含羞带怯地偷瞅,偷瞥着农夫的一身好肉,刀削斧劈似的面容,你推我,我攘你,到底没那脸皮主动讨好说破那一层,呐呐的过来找他指望着个愣子自己开窍先捅破窗户纸,不过愣子……有谁见过愣子开窍的?   姑娘们先是不服气,不甘心,后来也就心灰意冷了。时岁一长,姑娘们就从心灰意冷变成绝望了。乡村里大多结婚早,到了年岁没嫁出去的姑娘可就要被说做没人要了。   渐渐的,就没有姑娘们瞅农夫了,也没有热情的大妈说媒拉纤了。农夫一个独人,没有亲戚,按理说总会寂寞想要个伴儿什么的,他反倒老不在乎的模样,乐得清静自在。   乡里人热情,却是辜负不得的。你不依好,不识趣,可以啊,吐沫星子淹死你……直到你投降为止。   也不知道是从那个姑娘那里传出来的,说是农夫不懂情趣什么都不会没干过事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后来又有不知道是谁赌咒发誓农夫绝对身体有毛病那儿“不行”。当然一提出来,姑娘们开心了,总算找到原因了,原来看不上自个儿,而是农夫哪里不行啊。姑娘们释然了。   邻里的汉子们却有些嘀咕,农夫真的不行吗?看着不像啊。而且每年大热天,杨沟里洗澡,裤子一脱,男人之间又总忍不住互相比划比划,谁的行货大小形状行不行谁不知道啊。农夫都不行,那自个儿还不成软脚虾了?   男人们私下里都猜测,农夫啊,准是眼太高,瞅不上村里的姑娘们呢。   “阿大啊,你为啥不找媳妇儿勒?莫不是看不上咱们村里的姑娘?”有婶子被家里的小姑娘指使着来套话。   “不,当然不是。俺也不知道,俺……总觉得……俺是在等一个人,其他人……俺没那感觉。”农夫憨憨地说,“大娘,你千万别乱想。姑娘们都好着呢!是俺没福气,俺也不知道俺咋想的。总觉得……不是那个人俺没感觉。”   “你说的啥子哦,大娘听不懂。没感觉就算了吧,当大娘没说。你也是,天天胡想什么!婆娘媳妇儿个个不都是那个理儿?温柔贤惠会生娃?婶子劝你……乘年轻还是挑个好的过日子得了,以后好的挑完了哭都没得地方的!”   “婶儿,谢谢,谢谢您的好意。”农夫咬着嘴唇,不说话了,看样子是钻到牛角尖尖里去出不来了。   “你这是没娶过媳妇儿!不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处!”婶子也急眼了,这孩子,怎么这么拧!偏偏自家那个赔钱货就是看上这个憨货了!苦求自己几天了,自己今儿个不带回个满意的结果小丫头片子还不跟自己闹啊。   “俺……俺晓得的。”农夫脸红了红,看不明显。   “好!好!婶子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看不上我家丫头是不……婶子知道你有出息,想嫁你的姑娘多……这几年你还年轻,你鸡蛋里挑骨头……婶子了解……”   “不是!不是!唉,婶子……俺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说……这十里八乡的,非叫你挑一个做媳妇儿,你中意谁?”   谁也不知道那天农夫的回答是什么。只不过,自那时起,又有新的谣言换开了。   原来农夫不喜欢软绵绵的女孩儿。有好奇的人去问农夫,那你喜欢啥啊!农夫就摇摇头。又有好心人告密是哪个哪个长舌妇说的他喜欢男人又问他是不是真的,农夫都一笑而过。   横竖是自己惹了婶子不快,掉了对方脸色。整个村子,都是他的恩人。自己本就对不起人家,又念着从前的恩情,还有啥子好说好辩解的?随了去吧。   再说农夫自己也有些嘀咕了。自己难道真的喜欢男人?不晓得。那自己还是喜欢女人?也不晓得。反正啊……现在没有喜欢的心头好儿。将来有了,对方是什么性别自己就喜欢什么人了。   农夫人好,人家说他闲话他就笑笑,憨憨的很好欺负的模样,任别个去说。喜欢说不正经的玩笑话逗人的人都知道,逗的便是那被逗的人气急败坏的样儿,这逗人也得双方参与才好玩……一方独角戏唱久了,不得趣儿,没劲儿。没意思的事儿渐渐也就没人干了。   美好总是短暂。春天过的太快,冬天又到的太快。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亲亲给我一个鼓励的亲亲好么,233    第4章 算命   北国的冬天啊,一个比一个冷。   冬日,天寒地冻。总吃腊肉上火,这几天儿雪就没停过,积雪越积越深,最深处足足可以埋下一个人去!农夫身子骨一向硬朗,这两天也不知怎得却没了打猎的兴致。从家里翻出些腊肉和皮毛,小心翼翼按了按嘴角的燎泡,想吃新鲜肉只得动身赶集去也。   街上寥寥无几的人,却有算命的半大小伙挤在一众白胡子老爷子里面,和老头子们一起冻的直打摆子,倒是街上一景。   那半大小伙子一见人路过,便哆嗦着。吆喝一声,“走过路过别错过,开张大吉开张大吉!算命搬家结婚安葬测姻缘!百试百灵!大冷天生意不容易!看着给点就成!”   瞧他说得好玩,明明没有生意也一脸快活意头,看着自个儿也高兴起来了。趁着等屠夫解肉的空隙农夫走了过去。冒着一身热气,坐到了一众算命摊门前的冰凉的凳子上。   “测什么?”年轻人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看姻缘,俺……俺想知道俺什么时候娶得到媳妇儿。俺总觉得俺在等一个人,常常梦见,却没个正脸。”农夫摸了两块钱,扔在了桌子上。   “你命独特,有道是未出世丧父,出生后丧母……你的媳妇儿既然是你命中之人,也是个不好说的奇人呐。”那年轻人抖着腿,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偷瞥着他,却是摇了摇腿,住了嘴卖起了官司。   “大兄弟!肉好啦!送你二两烧酒给你暖身子!”猪肉铺里的王屠夫探出个头来,啪的一声往桌子上砸了一只半大不小的碗,里面小半碗液体飞溅了出来。   “再加两块,不行就算了。”农夫老老实实地摸了摸裤兜,又摸出了两块钱。其他的早就交给卖肉的王屠夫了。   “让小老儿来吧……这大冷的天。年轻人,你就不要和我抢生意了。”一个老头踉踉跄跄地走上前。   “唉唉……别!别!两块就两块。我给你看,你思索思索……我开始可都说上了吧。”年轻人一下子精神了,也不端着了,站起身来,扯着农夫的袖子,讨好地笑。   “哼。年轻人,你还太嫩,小老儿吃的盐比你的饭还多呢!至于你开始说的……咱们镇子上谁不知道?”老头有些得意地看了眼农夫,“要小老儿说啊……有道是阴阳相生,四道无极……这大兄弟家世凄惨,姻缘却是美满啊。只是……”老头子也住了嘴,眼巴巴地盯着农夫手中收回去的钱。   “给您,老年人天气冷,一会儿去吃口热饭就回去吧,别冻坏了。”农夫微微笑了笑,侧过身子面向老人,将老人手抠开,微笑着将四块放了上去。   “呸,你只尊老,咋就不知道爱幼勒?”年轻人没好气地呸了一口。   “淘气包!你道行不够!还是多向你阿叔学习吧。”旁边一老头拉过年轻人,安抚地摸了摸头发。年轻人撇了撇嘴,却听话地紧闭了嘴巴,支着下巴缩成一团眼巴巴地瞅着农夫。   “学习就学习!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等着吧,等大爷我学成了你们这些老不……正经的裤子都没得穿!”   年轻人的絮叨全然不顾,农夫凝神地看着老人一笔一划,写下行行端端正正的小篆和其他看不懂的符号。   他说一句生平,老人就写一句。写的内容却并非他说话的内容,而是一些发音奇怪的词汇不和谐地组合在一起。   “年轻人……你的身世……了不得啊。你的媳妇儿……原谅老头子,竟没这个道行算出他是男是女……只是这阳中一点一阴,阴中一点阳,却是恰似那太极八卦!怪极!怪极!莫不是一个泼辣的男人婆?……不过阴阳相合,这却值得恭喜了,怕是你和她之间多子多福啊。”   “请老人家赐教,俺……何时能够遇见她?”   “你且等待就是!该是你的总该是你的!跑不掉!其实我观你无关又算你八字,发现你命中本是孤苦伶仃,然上天好生有德,冥冥之中自有一线生机。”   “真的是这样吗?”农夫低声问道,“俺们会有许多孩子?”   老人却不说话了,捻须轻笑,半响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谢谢您。”农夫犹豫了一下,起身,鞠了一躬。他的心里那些枯萎快要死掉的东西突然恢复了些许生机。   “真的谢谢您。”   “年轻人,看你蛮有礼貌,小老儿给你点忠告。你和他……缘深份浅,能否相守一生,却在两心能否相汇,以及彼此……是否舍得啊。”   “谢谢。”   风雪未曾凋零,白茫茫的路上,一串脚印渐渐远了。   年轻人跳到老人身旁,大大咧咧地从老人怀中抽出两张钞票,“没收一半,死老鬼,每次都抢我生意!你是我亲叔叔吗?天寒地冻地,你非叫我出来接活,我接一个你抢一个!得了钱就去喝马尿!缺德的老鬼!说得那么玄奥,好像当初跟我说能骗一个是一个的不是你一样!”   年轻人不住地嘀咕着,身旁老人们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年轻人的爷爷,笑眯眯地撸了一把白花花的胡须,眨了眨眼睛,高深莫测地说,“谁说他是骗?玄觉未开的臭小子!”   又一个暴栗敲过去,“哼,你小子意思是老头子我很丑咯!开了九窍,一窍不通的小鬼头!”   “死老头!”   “臭小子!”   “哼!”   “哼!”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吵的!”有人劝架。   “谁跟他是一家人。”这回倒是异口同声。   “天真冷啊!咦?那个大傻个儿!烧酒都还没喝勒!我去给王屠夫说农夫把那酒送给我了得啦!”   老人喜笑颜开地地亲了亲仅剩的两张纸币,得意扬扬地起身一溜烟就跑到了肉铺门口。   “世人太愚昧,不知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酒今朝醉呀那管明日有裤衩儿呀呵咦呀哟!哈哈!哈哈哈!”   农夫走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渐渐的走远了。   “大兄弟,回来了?冷死了婶子就长话短说哈!最近可千万别去林子里了!老爷子说啊最近保不齐要山崩哟!雪猛个大,又那么厚实,八准要出事情哦!你晓得的,我们家那个老爷子是个老来宝!莫得错的!保准没错!你乖乖地听婶子的哈,莫得肉吃就拿皮子到婶子家来换!”同村的婶子站在屋檐下哆嗦着身子,用力抖落了身上斜飘着积累的雪花,显然已是等了很久,说完了就佝娄着身体急急忙忙就走了。   “哦。”农夫应了一声,抖抖雪花,开了门正要进,才想起什么似的探出头,“谢谢婶儿!”   风雪中女人并不回头只随意摆了摆手。   “看来俺只能不进山,婶子家老爷爷可是有名的护林人,他说得准没错儿!可俺这房子……可离山不远啊。”农夫生了火,拢着手烤火,思绪却飘到了远方。   不进山的话,这日子咋过啊!“看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俺还是再去一次吧,最后去一次。管他山崩地裂,俺也得过日子啊。大不了,大不了俺找个平坦一点的地儿不就是了。一次而已……小心点,总不会那么巧就出事的。而且俺屋子就在山脚下,上天要俺糟俺还逃脱得了吗?”   农夫这般想着,也就释然了,渐渐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贞观二十八年,皇帝毙。京都的哀悼不曾扩散到偏远的山村。   贞观二十九年,三王掀起夺位之乱,太子不知所踪。同年八月,天降大雪,逾期一月,天下百姓冻死伤无数,人心皆惶,言此乃天谴。   贞观三十年,农夫与阿奴,初遇于白雪皑皑。彼时,尚不知一世相守。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亲亲支持下啊~我已经在撸萌萌哒的番外了哟,比较偏的萌点记得留言哦~我会酌情采纳的~【飞吻】    第5章 杀戮与泪   高高的台阶,冰冷的龙椅,皇帝冷漠地注视着下方跪着的人,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漠然。   “父皇。”阿奴低着头跪着,轻声地喊。   “阿奴。你要永远,今日朕赐你李善存之名,并将整个北国的江山交与你。愿你人如其名,对这天下和你的兄弟心怀善意。”虚弱的帝王全身瘫软在龙椅之上,仿佛没有骨头,眼神中却还透着帝皇的锐气。   “多谢父皇。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阿奴起身,又跪下去,端端正正地三个响头,他眼睑低垂,聪明地将满满的嘲讽遮掩地于眼眸之下。   “太子身份已经昭告天下,太子诏书朕早也已写好,此外只服从于太子和皇帝的三千禁卫军的号令令牌朕也传与你……你现在只需要举办一个象征性的仪式,等朕百年之后,朕身下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但你仍需答应朕一个条件。”   “父皇请讲。”阿奴毫不意外地抬起头,正视着高坐着的帝王。   那是他的父亲,却又不是他的父亲。那是帝王,却并非他的帝王。他与他……终究什么都不是。   “十年后,传位给你的孩子。你明白朕的意思吗?拥有李氏血脉的孩子,身体健全没有残缺的孩子。朕……”龙椅上的人眼神仿佛实质化,变成伤人的刀和剑。   “朕什么都知道。你懂吗?”   “儿臣明白。”初见时懵懂无知,这么多年的冷遇和不闻不问他若还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如果自己可以的话,你……”皇帝厌恶地闭上眼,说不下去似的,半响还是忍着厌恶和尴尬一字一句地吐词,“如果自己不行……就找个相貌堂堂的人……但你要记得,事成之后,莫要留下后患。”   “儿臣晓得。”阿奴的声音冰凉,“儿臣知晓轻重。”   “如此甚好。莫要忘记……好生教导与他。传位之后,在他成年之前,你……垂帘听政吧。你的兄弟们……不堪大用。你的儿子……朕对他期望很大啊……只盼着能够遗传到你的所有优点。”   只……遗传到我的优点么。呵。阿奴在心目中苦笑,“会的。”阿奴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一个不行,就两个。”   心里,苦涩的,仿佛眼中所有没有流出的泪都倒灌入了肺腑。   我一定如您所愿,一定。毕竟,这是我的父亲……的唯一遗愿不是吗?   “好了,你退下吧。朕不想再见到你了……朕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朕的身体……自己知道。你已经做了太子……朕已经不能给予你什么了……别来打扰我……也别让你的兄弟们有机会来打扰我……就让我轻轻松松过完这最后一段时间吧。”皇帝摆了摆手,一张苍白的脸上染满了疲惫。或许人到死亡前夕,已经顾不得许多,竟然连称谓都懒得太正式了。   “你……你的身体。”阿奴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他抬起头,一张稚嫩的脸上,一时间各种表情交织在一起。   “你要死了吗?”阿奴有些茫然地问。   “是啊,我要死了。万岁万岁万万岁,终究只有江山能做到。”皇帝叹息道。   世事无常。自己从小厌恶的儿子,放弃的儿子,不闻不问的儿子,却成为唯一一个能够放心托付江山,也是唯一有能力掌控江山的人。   只可惜……那样聪慧的头脑,却有着那样怪异的身子。   而且……这觉悟,这决定还是下得太迟了,也不知……这天下会因他的决定变成什么样子,只不过,那终究不干他的事了。   “父皇,最后能问您一个问题吗?你为何要将皇位托付于我?”阿奴抬起头了,眼中盛着最后一分希望和隐约的癫狂。   “…………”沈默,长长的沈默。   “父皇!”阿奴抬高了嗓音,“您要走了,至少让我得个明白。”   “《帝都赋》。”皇帝低声回道,眼神中有赞叹也有遗憾,“可惜呈到朕案前的时间……太晚了。阿奴……别那么悲观……这江山,得与不得,都是幸或者不幸。”   最后一句竟罕见的多了温情,仿佛高台之上真的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阿奴绝望的闭上了眼。其实我早就明白,江山托明主,您传位给我,并不是因为您对这么多年的辜负和轻慢感到愧疚。而仅仅是因为……我于你的江山还有可利用之处,仅此,而已。   自己……又在悲哀什么,期盼什么呢?一场幻梦,一场悲凉。这世间,太冷,仅有一个能给我温暖的人,也拒绝了我。   “那你怎么还不去死?”阿奴抬起头,眼泪涌出眼眶,他仇恨地盯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身体却牢牢地钉在地上,“你怎么还不去死?早点死多好?为什么现在还不死?”   如果你早点死了,我的人生会不会幸福很多?阿奴擦拭着源源不绝的泪水,脸花的表情都看不见。   “很快就要死了。”皇帝这样回答。   “很快?有多快?”阿奴冷笑两声,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站起来几步便攀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台阶。   从前他总是跪在地上仰望,现在却发现登顶其实并不难。   他的手放在了虚弱的皇帝身上。两旁的太监脸上表情已经崩塌,却只敢僵直着身躯默默注视着一切。   “你……孽子!你想干什么?”皇帝粗喘了几口气,他愤怒地怒吼,“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让你解脱!也让我自己解脱!这么多年……你可曾记起我半分,可曾怜惜过我一秒钟?你要死了,我的父亲要死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你……”   阿奴哭了出来,这么多年他的等待,他的期盼,在这一刻,化作无望的泪水尽数流淌。他闭上眼,不去看那快要死掉的男人的眼睛,只默默用力,再用力,死死地掐着那并不粗壮的脖颈。   “你将皇位给我,却不知我仅仅想要,听你,用父亲的语气,唤我一声,阿奴。”阿奴看着身下的人的气势渐渐低迷了下去,他低下头,附着皇帝的耳朵说道。一滴泪,从阿奴的眼眶中掉落,落到死掉的帝王怒目圆睁的双眼中的一只,然后无声地滑落。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阴谋吗?你不是补偿我,你是在害我吧,让我去死吧。你终究恨我,所以把那烫手山芋给了我……”阿奴咳嗽了两声,眼泪顺着开合的嘴巴灌了满口,将他满口都染上了浓郁的苦涩。他将皇帝的尸体放在一旁,跪了下去。   “还是,我能够奢求其中能有一点愧疚呢?”   “父亲……我小的时候……你一定想不到……我在冷宫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每晚,每晚!你赐给我的奴才们欺负我……他们……你赐给我的邻居们……那些疯掉的女人和他们可恶的宠物那些恶心的猫……每晚凄惨地哀嚎……”阿奴俯下身,亲吻冰凉的尸体。   “我是你的儿子啊……娘不嫌子丑……我也不想那样的,可那样的我不一样是您的儿子吗?”   阿奴擦干了眼泪,又哭又笑地取过了圣旨和兵符,“父皇……这唯一,也是您给我的最后的恩赐。我定会不惜一切……保住它。”   哪怕它会要了我的命。   不过我的命,又有何不可呢!毕竟,这世上,五年前,您派小太监通知我娘的死讯时,就已经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死活了。   哈哈!哈哈!阿奴仰天大笑。笑这人世!笑这世人!笑那死去的父亲与帝王!也笑可悲又可笑的自己。   笑完,他拉着圣旨和令牌,打开龙椅下的暗道离开了。离开之前,他最后看了眼自己的父亲。   “父皇……这一切,都是您……设计好的对不对?”他有些恍惚地想,“您……其实不会怪我对不对?毕竟,您那么讨厌吃药……活得那么痛苦,您只是……借了我的手对不对?”   阿奴这样想,试图让自己的心脏多点安慰,却反而觉得更冷了。   暗道之中一片黑暗。阿奴闭了眼,挤出所有懦弱的眼泪。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天,他唯有紧握坚强才能活下去。   暗道直通警卫军的扎营之处。   走出黑暗的地道,短暂的适应阳光,阿奴呆呆望着面前的一切。豆腐块似的兵营,一块一块地拥挤着堆砌在一块。   “一!二!三!四!一营!射!二营!射!三营……”铺面而来的声浪简直要将阿奴掀倒。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亲亲,举起你们的手来~让我看到你!    第6章 绝处逢生   遵命!!”三千人雄浑的声响震慑着整个山谷,也震慑着阿奴的心。   唰!唰!唰!密密麻麻的箭在天空中飞过,与空气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是……这就是……天下第一军吗?人数最少,最隐秘,训练最严格的禁卫军。皇帝和太子专属的私军。   他第一次……明白自己掌握着怎么样的力量。尽管这力量或许在他人看来并不强大。可对于向来一无所有的他,已经足以。   或许……如果……我能早几年得到圣旨,这江山,定然是我的吧!阿奴忍不住看了一眼脚上的鞋,那里,藏着一张薄薄的黄布,上面不长的一行字却拥有改变这个国家的命令,更需要远方那些士兵用生命来守护它。   不过这又与我有何关系呢?我都身不由己,又能顾及到谁呢?   想到此处,阿奴再不迟疑,手持令牌大踏步坚定地向那高台上走去。一路上,不乏遇见士兵拦路,却都在看见他手上的令牌后恭敬地行礼。   “禁卫可在?”阿奴站在最高处,俯瞰底下密密麻麻的将士,吹拂着清凉的风,只觉得从心肺中升腾而起男儿的豪气,他真想仰天长啸几声!又想挥袖大醉一通,但最终他仅仅涨红了脸高举起那块赤金色令牌。   “臣等皆谨遵新皇号令!禁卫北营全体三千士兵,十五将才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四面八方传来齐声的高喝!   “皇帝?不,我现在只是太子而已。但……请诸位将士相信本王。今日你等护我出宫,保存有生力量。明天……当本王率你们卷土重来,当是尔等加官晋爵之日!”阿奴对着三千人大军大喝道,“尔等!可愿意……为了明日之辉煌!为了明日之胜利!为本王抛头颅洒热血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本王不敢承诺其他,本王只承诺你们,若成功,你们便如同……开国元老!你们将不再是奴仆!而是奴仆的主人!”   “你们可愿意!?”   “有死而已!”   “最后问一次!你们可愿!此去凶险!不愿意的大可自刎!本王知晓禁卫的规矩,但只要本王活着一天,必然不会让那黑暗中的影子怪罪于你们的家人!”   “有死而已!!”   “好!诸位将士!随本王出发!本王不会领兵……只有一条忠告赠予大家,留得青山在!切为我北国他日肱骨之臣保住颈上头颅!”   “出发!出发!”   阿奴深吸一口气,接过禁卫统领递过来的行军水壶痛饮了一大口。   “走吧。”   “是!皇上。”   “还是叫我太子吧。那个称谓……若是此行幸运能够保得姓名,再说吧。”   “是。”   阿奴还了水壶,不再耽搁时间,身先士卒地走在前方。他的脚步沉甸甸的,心里慌乱一团。前方……可有生机?自己……又能否保住遗诏?算算时间……最多一天,整个皇宫都将反应过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屠刀将毫不犹豫地劈向他的头颅。   而自己……阿奴转过头,回望跟随的士兵。他们的面容,死寂,麻木,铁血,他们只是战斗机器。唯有眼底残存的一点因为他的话而升腾而起的野心和期盼才说明了他们还是个人。   只有这仅仅三千人啊!三千把匕首,抑或是三千把盾牌。   朝中的大臣……这些年倒也拉拢了不少。但此时此刻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唯有寄托于自己太子身份和遗诏来获得迂腐的遗老的支持。但当他们知晓自己……噬父之事,不知又会起什么样的变故。   贞观二十八年,太子正名后第二天皇帝毙,三王之乱拉开序幕。史书短短一笔,抹去了多少鲜血肉酱!   那日的皇宫,血色将瓦蓝色的天苍白的云都尽数染成了一片血红。血液肉糜充斥着古老的城砖的每一道缝隙。穿着同样制式不同颜色的士兵们为了各自的主子自相残杀,刀和剑毫不犹豫地劈砍着,收割着同僚的性命。   “父皇,你只想着你的儿子,却忘了我。你只想着叫我莫伤了他们,却不曾叫他们留我一条小命!”阿奴已经力竭,他的面前是一条堆砌着无尽死尸的血路,身旁的人越来越少,刀光剑影之中他的眼睛一片血色。   “本王……随本王……撤!撤啊!”阿奴口中喷出一道血柱,双眼发昏。大大的太阳挂在澄净的天空中,阿奴最后看了眼皇城的天空,随即无力地倒了下去。   “太子!太子!撤!快撤!保护太子离开!”   “快走!”   身边吵吵嚷嚷的,好吵,好吵。真吵啊!吵得真让人心烦啊。娘,我好累啊……终于要回到您的身边吗?儿子……都已经忘记您怀抱的温度了。   父皇……假如你料到今日,可还会改变当日决定?还是……勿论我的生死?   兵权……阿奴第一次知晓它的重要性。在兵权的屠刀下,生命如同麦子一样轻易被割去。   如果……我还能回来。假以时日,我定然带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兵回归!阿奴在心中默默地想,靠着士兵汗臭的背,他昏昏欲睡。   手指狠狠掐入血肉,勉强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统领……传我最后一条性命。入凌云,暗渡隧道。士兵们……我们不得不隐退了。”阿奴虚弱地对身旁手持砍刀开道的禁卫吩咐道。闭了眼,身后血流成河的惨象还在脑海中嗡嗡作响,不由得苦笑一声,不是我软弱,实在是……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了。   京都城郊。   沙沙!沙沙!   一条青蛇缓缓地在领地里潜行。   “啪!”禁卫统领收回剑,“快走!注意脚下!莫要停留!”一行人步履匆匆地继续踏过杂草和枯枝,却都勉强提起身体残存的力量,尽可能发出更小的声响。   远远可以看见凌云山隐约的影子,其中一个兵瞅了瞅半昏半醒的太子,凑到了禁卫统领的面前。   “大人!请听小弟一言!早有传闻皇家暗道乃□□功德造化所筑,甚是邪异,唯有皇家血脉的人才可安全通行。现下太子继位已然无望,依小人之见,咱们不妨另觅明主。毕竟,天下谁人不知我们是只尊令牌不尊人的有思维的死士……既然我们只受令牌约束,令牌主人是谁并不重要,何不……”   “闭嘴!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是禁卫!刀枪不入的禁卫!早已经将生命献给了令牌的禁卫!生死富贵皆由令牌主人一念之间,不是早就注定了吗?你不是新兵……应当知道禁卫的忠诚是依靠什么保证的!同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再有下次,不比麻烦主子的嘴巴,自有我手中的剑来收割你的性命!”禁卫统领大声地吼道,四周的兵士皆噤若寒蝉,那个提问的士兵更是懊悔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发一言。   “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就老老实实竖着耳朵听着。弃马!徒步!护卫好太子!”   “是!”、“是!”应答之声连绵不绝,士兵们脸上神色却有了些微的变化。   凌云山,天下第一峰,不负“凌云”之名,高耸直插云端。然而地势地平,多碎石少泥土,草木稀少,却是个不毛之地。传言此地是龙脉之地,因龙性暴虐贪婪,才让此地成为了灵气逼人的京都附近唯一一处荒僻。   人云亦云,天下人何其无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此处荒僻乃是□□有意为之。以凶兽之名迁户,以开山取石之术毁土。为保李氏江山千古永传,血脉不绝,特派专人凿七十二暗道,赐予后人躲避灾祸。惜后人不肖,几番内乱,典籍遗失,传到这一世,也不知还剩几条。不过皇家祖训,每位皇子礼物便是唯有自身血液方可开启的记载着其中一条通道的卷轴。   □□何其大才!能工巧匠又是何其大能!凌云山亦无愧第一山之名。历代皇帝莫不派遣工匠入山寻路,无一不是一无所获,其隐秘安全可见一斑。   “走吧!”禁卫首领将耳朵从太子嘴边移开,一行人按照特殊的行进路线走了好一会儿,眼前突兀的便豁然开朗。   云雾缭绕,隐约透着一面木门。那木门似木非木,泛着金子一样的金黄色。士兵背着阿奴走上前,阿奴咬破之间,在一个凹槽处写下“开”字。木门轻响,便凭空浮现了一个按钮。阿奴收回手,士兵莫不啧啧称奇。   “按吧。事已至此,唯有走下去。”   禁卫统领按下按钮,哐当!一声木门开合,士兵们摸着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空荡荡的黑暗,不时有水声嘀嗒。   士兵陆陆续续掏出火石点燃火把,刚一点亮便扑哧一声熄灭。士兵们尝试了很多次,最后只好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小心护着太子。”禁卫统领不动声色地拉过一个兄弟挡在抱着太子的禁卫的身前。   “是!”   水滴声声,嘀嗒!嘀嗒!嘀嗒!脚步声阵阵,啪哒!啪哒!啪嗒!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行走着,朝着前方,黑乎乎的未知的远方。   黑暗,像一张遮天蔽地的大口,大大张着,只等它的猎物心甘情愿地走进去。脚步声,连绵不绝的脚步声,声声,似乎踏在每个人的心底,将某些悲凉的情绪压得越来越深。   “啊!”有人惊叫,却听不清楚方位。   “怎么了?怎么了!是谁?速速回话!”禁卫首领怒吼,慢慢地收紧了抱着太子的手。   “救……救命!”   唰!唰!唰!啊!啊!啊!莫名的声响和人的惨叫接连起伏。   “什么人?怎么回事?”再也没有人回答。   士兵的脚步愈加轻微,黑暗中每个人的眉头都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紧张的汗。   “呜……!”   “啊!!”   “救救我……”   “我的脚烂了……救命……呜呜……”   无数的士兵倒下,一片黑暗中,谁也不知道是谁袭击了他们。短暂的呼救之声,往往只说了一两个字就没有了声息。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人是谁。谁也不知道倒下的士兵是生还是死。   喘息声越来越激烈,人越来越少,人心开始浮动不安。   “都小心一点,有机会,各自逃命!”禁卫统领狠狠地闭上眼睛,“不管了!大家逃!远远的逃!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是!”   “是!”   或许是习惯性地对他这个长官指令的信任,又或许是濒临死亡的人总是奋不顾身地抓住一切可以救命的东西,而不在乎是不是一株没用的的稻草。根据命令迅速做出反应的士兵们纷纷四处散开。   “对不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禁卫统领深深地看了眼身后,从农夫身上摸出令牌,火石一划,火花四溅,那令牌竟然如同油脂一般,表面燃起了绿油油的火。禁卫统领用两根手指握着,将太子放在地上,一根手指粗暴地刺进伤口,挖出淋漓的鲜血尽数抹在自己的脸上,身上,然后小心地将伤口包好,将太子重新抱起来,他慢慢地走了,身后此起彼伏的哀嚎再也干扰不到他。他慢慢地在黑暗中摸索,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行去。绿油油的光,如同拥有灵魂,仿佛只有在特定的位置才能优雅地燃烧,路途稍有偏差,火焰立刻示警般地微弱下来。   站在山洞洞前,背后是黑暗和阴森,面朝着温暖又多情的阳光。风呼啦哗啦地吹动了衣衫,禁卫统领远远眺望一番陌生的景致,他发自内心的笑了……   低下头,虔诚而深情的轻轻吻了吻怀中人丰润的额头。   “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太子……主子……你不再高高在上。可若你愿意,我仍愿意像奴仆一样伺候你,只不过我们得换个身份。你现在肯定很糊涂吧,你早已经忘了那个给养在冷宫中的小可爱送馒头的被打入冷宫的后妃的弟弟,没关系,我原谅你。你那时还太小,即使没有现在完美的容颜,却已经可爱到夺走了我全部的心智。我的小乖,若不是我对你有心,你以为凭借你的两句激昂慷慨的话就能够让那些人俯首称臣吗?不过……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你在我怀里,这样,真好。”   沉迷地方看着怀抱中的绝色容颜,禁卫统领的笑意更大了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无论皇帝如何算计……他却没有想到,自从我第一次远远看见你,当着帝王的面以我姐姐和我母亲的性命起誓,我将将生命献给你,效忠你,我要的便只是你而已。   “走吧……我的……娘子!相公带你开始新的生活咯!什么禁卫统领,什么太子皇帝!奴才我已经做腻了,以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奴才!”   啪嗒!男人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不!不要!!惊恐将男人的脸染成了猪肝色,他下意识地护住了怀中的人儿,旋即失去了意识。   天崩地裂。   真遗憾啊,我还以为……我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让你记住我,爱上我。生命的最后一刻禁卫统领这样想。我追求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追上了,抓住了幸福的尾巴,却又让它溜走了。   “咦?这里怎么咋有两个死人?”农夫停下步子,将猎弓背到肩上,摸一把脸上的汗,趴下来,用手去探两人的呼吸。   “呼!呼!”   啪嗒!啪嗒!汗滴从农夫脸上滴下,顺着明朗的轮廓滑下,滴在阿奴姣好的唇瓣上。   那滴汗滴沿着形状美好的唇缘慢慢的渗入了嘴中,然后又是一滴,一滴,又一滴,苍白干涩的唇艰难地从那几滴水珠里汲取到了微不足道的热量和水分,然后不满足地微微张开。   “ 咳……渴……我……”轻微的□□从那微张的嘴唇中轻飘飘地吐出,被寒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和收藏的都是乖宝宝~233    第7章 无悔的救赎   “啧,那个死透了。这个还有点儿气。”农夫咕哝着,将太子从已经死掉的禁卫统领怀中拽出来,把大衣脱下来给太子裹上御寒,然后才将人放到了自个儿背上,“俺看见了,就得救他一命。这么漂亮的人儿,俺不管他,就得冻死了,尸体就给野兽当食儿了,太可惜了。”   农夫哼哧哼哧地背着阿奴又走了老远的路,才找到了那只冻死了的野猪。   “可爱的肥嘟嘟的小猪猪,中了俺的箭,还能跑这么远,你可真行!”农夫半跪下来,“看这一身墩实的好肉,不妄俺冒险一趟!”   农夫在野猪身上摸索着,脸上不免喜上眉梢,口水都快淌了一地了。在冷嗖嗖的冬天,吃顿热乎乎的炖猪肉,喝点高粱烧酒,该是多么痛快快活的事啊!   他翻动着野猪,比划着各个部位,嗯……这里可以包饺子,这里做酱肉,这里乱炖,这里这里烤着吃再好不过了……直到身体被寒风吹得打了一个哆嗦,他才反应过来,猎物已经到手,自己现在最应该做得是,离开这个鬼地方。随便救一救身上人的性命。   寒风凛冽,保不准一会儿身上的脆弱的人儿就熬不住冷冻静悄悄地见了阎王爷。   想要要命处,农夫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憨货!咋不知轻重勒!   抖嗦抖嗦身上的雪花,农夫抬脚欲走时又傻眼了,野猪和人儿,都那么大块头,自个儿注定只能选一个带走了。   得!咬咬牙,不舍得看了看野猪。天这么冷,应该没人……不没野兽出来偷俺的肉吧。农夫咕哝着安慰着自己,脚下不敢含糊脚下生风飞快地向村子奔去。   “嘿!小兄弟!一定得坚持住啊!”   “可别死了啊!看你年纪轻轻,肯定还没娶媳妇儿啊。嘿嘿……你放心好了。俺不会嘲笑你的,俺比你大,俺也没娶。没娶媳妇儿就死了你损失多大啊……扯远了。人活着多不容易啊,你娘辛辛苦苦大了十月的肚子又冒着见阎王爷的危险生下了你,把你养这么大,多么不容易啊!”   “小兄弟,你……你别吓我啊!你身体乍越来越冷啊……再坚持一下……马……马上就到了。你还有气儿吗?有的话吱个声要得不?”   农夫停下身,气喘吁吁地咽了口唾沫,皱皱眉,使劲深呼吸两口气,赶紧又起身,“小兄弟……你福大命大啊……老天爷舍不得收了你呢!所以才让俺看见你……那荒山野岭的,大猫野猪样样都有,却凑巧让俺见着你了!这是专门救你的命呢!你可……可得坚持住啊!听见了没?听见了,你应一声儿啊……一声就好。”   农夫快哭了,手上隐约摸到粘稠的血液,准是身上的人伤口裂了……而身上的人身体越来越来凉……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竟然仿佛真的背了一大块死硬的冰块。   “咳!咳!啰嗦……闭……闭嘴!”   许是颠簸的太厉害,阿奴吐出一口卡在喉咙里的血沫,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冷汗从额头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肚子的刀口不知不觉裂开了,血液迫不及待地从身体中流走,冷风从刀口往肚子里吹,吹得五脏六腑都冻住了。唯有背上是暖的。   “放……放我下来!好疼……”阿奴死命地挣扎。   鼻息之间充斥着陌生的气息,男人身上特有的充满了朝气的蓬勃的汗臭,却又有点米饭和清酒的醇厚的香,陌生又新奇,感觉怪怪的,却并不让人讨厌。   “你醒啦!太好啦!俺一直害怕你死在俺身上呢!你再忍忍啊……马上……马上就到了。”农夫闻言大喜,停下来,转过头想要安慰对方两句,却不料在眼神交汇之间轻易地失了魂。   那是一双多么澄澈,纯净的眼睛啊。让人轻而易举想到天真的小鹿,迷糊的小白兔,还有刚刚出生的懵懂的婴儿,未出阁的纯洁的少女。那双眼睛,黝黑占了大半的圆溜溜的眼珠子,其中盛着万千闪烁的星辰,似乎狡黠,似乎天真,似乎喜,似乎悲。   直到到了阿叔的门前,农夫都没有回过神来。   “阿叔!开门!有人受伤了!”农夫使劲拍打着门。   阿叔是这里唯一的教书先生和郎中,识得字,看得病,教得书,很受人尊重。人也好说话,有个头痛脑热或者其他解决不了的事儿总爱找他,而且似乎每次都能得到满意的处理。   “来了,来了!”很爽朗的男声。   门,吱啦一声开了。农夫慌忙地将人放下来,软软的却一下倒了下去。农夫赶紧接下来,将人紧紧搂在自己厚实的怀里,又将自个儿的毛大衣扯开,将人尽力按到怀里。农夫低下头,只见对方双眸紧闭,满脸粉扑扑,睫毛好似温柔的蝶翅,眉毛软绒绒的,无处不可怜。用手轻轻一摸,才知道,已经烧昏了过去。   “阿大,你听阿叔的话,将这人从哪里来送哪里去吧!阿叔,救不了他!”那头发微白的中年汉子用手一探脑门,翻了翻眼皮,把了把脉,最后将手掌翻开仔细看了看,抬起头,却凝重地说道。   “咋了?不可能啊!俺看了,没多大问题的!开始还醒过来跟俺说话来着!阿叔,你再仔细瞅瞅!药费你不用担心!俺那里还有存货,大不了走远点去县城卖!”   “你……就这么想救他?”   “这……这不是当然的事么!俺……这可是一条命啊!”   “不是阿叔心狠……这人……”男人顿了顿,眉峰微颦,似乎是犹豫不决,“哎……你知道,阿叔喜欢看些没用的杂书,粗懂一点命术之道,你和他……命数纠葛不清,怕只怕,他会害了你的命!”   “怎么会?等他好了,俺就送他走!哪有您说得这么夸张!”农夫不自然地撇了撇嘴,似是不以为然,又有所顾忌。   “你的身世……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观你喜已决,便抬进来吧。阿叔,终究也不愿在你心中,落得个不仁的印象。只是前人种仇,后人得怨,该来得命,逃也逃不过。”   “只是这孩子相貌出众,眉峰斜挑,唇薄如削,眼下黛青有泪窝,只怕是个短命之人哇!还有这伤,这身衣服……哎!”中年人叹了一口气,从农夫身上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给我吧,你去烧点温水灌几个温水水瓶,别太烫,一会儿给他贴身熨着,记着,别太烫,太烫了受不住。再架个锅,烧点小米粥,记得用黑米,再夹点切成黄豆大小的瘦肉,煮上。”   农夫用手小心托着递过去,用大手轻轻抚开了阿奴额头汗湿的两缕发丝,他的手很大,阿奴的脸却小,粗壮的手指头挨上单薄的发丝,小心翼翼地轻轻移开。他的动作笨拙得不行,阿叔看得想笑,又想哭。   那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对自己身世以及旧事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恐怕只有自己,才看到了他的眼神,是融化了多少怜惜的一汪潺潺的,化冻了的,温柔的,春水。   作者有话要说:   敢不敢?收藏评论给个么么哒?嗯?    第8章 一个耳光   “阿大,叔奉劝你。咱们这里庙小,等他好了,你还是送他走吧!”阿叔上好药,将阿奴衣衫合上,正色道。   “听阿叔的,不过还是等他好了再说吧。他身上伤那么重,看他容貌应该是外乡人,看他像个书生,俺……要是不收留他,这寒冷的冬天他可怎么熬得过去哦。”   农夫低着头,眼睛看着被热气捂得满脸通红的阿奴,心口有些疼,手伸过去,紧了紧被子,“阿叔善心,这小孩的命就托付给阿叔了。俺新打了野猪,到时候多送几块肉给阿叔补补身体。他的伙食,俺包了,俺家里米也不多了,等俺去县城拿皮子换点米和菜到时候和药钱一并给阿叔拿来。阿叔一个人,伺候病人辛苦,俺会尽量空出时间过来帮忙的。”   “哎,你这孩子,较什么样真!跟阿叔这么客套干嘛!”阿叔嗔道,到底没拒绝,只是放在床单上的手悄悄紧了紧,眼神中闪过些忧虑。   “俺……”农夫挠了挠头,“俺嘴笨,不知道咋说。但俺觉得,那些东西都是应该给的,没道理平白麻烦阿叔。阿叔一个人也辛苦。反正……反正,阿叔不许推脱,到时候别嫌少就成。”   “你这小子!”   农夫搓了搓手,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尴尬。他手足无措地原地扭捏了一会儿,眼神四处摇摆地看了看。一溜烟跑到床的另一边,低下头,认真打量自己救下来的人。   皮肤像米粥和羊奶一样白和糯,这形容是毫不夸张的。皮肤太白,太嫩,显出娇弱的稚气,身体又单薄的吓人。像个孩子。   看样子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但却又不像是娇生惯养的样子,整个人单薄的有些病态,纤弱的可怜。   那样的孩子明明应该生活富足安乐才对,可那孩子的眉宇之间却好似缠绕着淡淡的哀愁和凄苦。   农夫有些拘谨地伸出手,在快要接触到的时候又触电似的缩回来,将手上有些毛刺的厚实的茧子使劲搓了搓,直到微微发热,才将手放上去。   还有点烫,眉头也总皱着。昏迷着……还皱着眉。有种想要替他抚平了去的冲动,却莫名地有点自卑的怯意。   这孩子……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儿。太纤弱了,好似,手上的力气稍微下重了一点,就会伤害到他。   或许……你应该生成一个女孩子。那样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你当小妹妹一样宠着了。农夫自顾自想着,裂开嘴自顾自地乐了起来。如果自己早逝的娘亲能够给自己一个可爱娇弱的小妹妹,自己一定会把她含在嘴里捧在手里放在心尖尖上宠溺着他,只求她白的透光的小脸上能够露出阳光般活泼明媚的微笑。   “怎么还没醒?”农夫把玩着阿奴一缕柔顺的发丝,有点百无聊赖地在心底默默自语,“快醒过来吧,跟俺说说话,比如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多少岁啦,为什么会掉在雪地里啊,你的家在哪里啊。俺对你很好奇呢,你的什么俺都想知道。快醒过来吧,俺可以破例告诉你俺的名字,不过你可不许给别人说,因为老爹说那是个小秘密不许告诉别人,不过我相信你啦。唔……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小白兔?俺可以教你抓兔子,兔子很笨的,很好逮,不过小兔子又乖又可爱,你喜欢的话可以给你抓一窝最乖的小白兔……”   “你醒过来吧,别老睡着,睡太多会变笨的!”   农夫看了眼毫无反应的人儿,心底有些不是滋味,隐晦的渴望在心底翻腾撒娇,让他的心有些痒酥酥。这真是从未有过的,新奇的,体验。他好想……很想再看看那双眼睛,那双总出现在他眼前的忘不掉的眼睛,怎么会有人,拥有那样……一双眼睛呢,让人心疼,又惊艳的眼睛。   “唉……你不会醒不过来了吧。”农夫叹了口气,“你渴不渴?”   “傻小子!自个儿嘀咕什么呢!先给你说好啊今天你得守夜啊,你抱回来的人没道理让阿叔跟着受累。不过你放心好了,熬过了今晚,大体就没事了。他伤不重,就是累着了,身体都脱力了。”阿叔说着狠狠白了农夫一眼,递过去一碗热稀饭“你啊,心肠太好!仗着身体结实,就不把自个儿当人了是不是?来了这么久,光给他喂粥了咋忘了自个儿了呢!哼,忘了自个儿就算了,把阿叔都忘了!阿叔还以为锅里留着呢,锅盖掀起来一看,得,就一锅涮锅水,小时候白心疼你小子了!”   “俺……不好意思啊,叔。”   “哼,还好是个小子。若是个丫头,你小子眼里就更没有阿叔了!”阿叔狠狠地瞪了农夫一眼,“瞅什么瞅?就一个小子,再好看瞅半天还是个小子,滚过去,吃完了再来。阿叔帮你瞅着。”   “谢谢叔!”农夫憨憨一笑,蛮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让到一旁,端着粥,眼睛却还是瞅着床上的人,几口就喝完了,跑到厨房里又盛了一碗,喝完了才又蹭了过来。   “叔。”   “怎么了?”   “俺好了。”   “……”阿叔无语了,在农夫期待的眼神中自得站起身,离开得却有点不是滋味。阿叔站在厨房和卧室的隔门前,琢磨老半天,到底心里不吃实,转过头,看了又看,床头,殷勤服侍,不时按被角,换凉帕的农夫,心中的阴影,悄然越来越大。   “喂,傻大,叔问你件事儿。”阿叔犹豫了又犹豫,到底转过身,拖了板凳,坐到另一边,问道。   “啊,问呗。”   “你为啥这么大了还不娶媳妇儿?是不是……”阿叔犹豫了片刻,艰难地吐字,“阿叔知道这话问起来不好听,不过……阿叔也不是外人,若是你有什么问题……阿叔可以……给你置点好用的药……”   “叔!别说了”农夫脸红了,低下头,手指无处安放“俺……阿叔别乱想,俺……俺才没有问题。”   “那是怎么回事?”阿叔不愿意放弃,下定决心刨根问底,虽然自个儿脸也有些不自然的烫,不过到底人老皮实,稍微一狠心,反倒觉得没什么了,“我们都是男人,这儿也没外人,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给阿叔说,不论是什么,阿叔都会给你保密的。”   “没什么。”农夫努力把自己变成鹌鹑,头缩得不能再低了,“真没什么。”   “哼,不说又不说!”阿叔气极,吹胡子瞪眼,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把拍开农夫的手,“手!松手!拉着人家干啥?”   “俺……”农夫低下头,有些惊奇,又有些尴尬,“俺……”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借口,“俺不是怕他着凉吗!阿叔火气壮,被子薄点不怕,这小孩身子骨单薄,被子就薄了点,不过还好,俺正好是个人形暖炉,一年四季手心都热乎乎的……”在阿叔目光的炙烤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个……你要不信,你摸摸好了,绝对是热的!”农夫突然想通了,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自己也纳闷自己干嘛心虚,索性抬起头,把手伸过去。   “臭小子!谁要摸你的臭手!阿叔是在怀疑,你……你对这小子不会有什么鬼心思吧!”阿叔目光狐疑地盯着农夫。   农夫撇了撇嘴,眼睛不由自主地看着床上的人儿,“阿叔……你……你不要乱说哦。俺能起什么坏心思。他是很可爱,可漂亮,不过他……可是个男的!”   “咳……男的又如何,村里的丫头们都说……”   “没由来的事!”农夫脚部充血,“俺……俺只是觉得他看起来,很可怜,很想对他好而已。”   “这样么……”阿叔扯了扯嘴角,“你这话……哎,傻小子,可不但没能让我放下心,反而……”   “反而什么?”   “哼,笨小子,自个儿想去吧!”   “哦。”农夫挠了挠头,坐下去,脸红红的还没完全褪色,又开始专注地盯着床上的人了。阿叔看了好一会儿农夫,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天,渐渐黑了。风呼啦呼啦地吹。炉子里烧着洗脚的开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想来是要开了,烤火的木炭不时发出滋滋的爆裂的声响。   相对静谧和喧嚣之间,谁也不曾发现,病床上的人儿越皱越紧的眉头和蝶翼般扑朔的眼睫。   “热!”阿奴不自在地翻腾,手一挥,额头上的帕子就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小嘴微张,嘴巴里不时地抱怨着什么,却听不清。   “什么?你说什么?”农夫又惊又喜地将耳朵凑了过去,“大声点儿。”   “哼哼……”阿奴嘀咕两声,嘟着嘴又开始抱怨个不休,眼睫毛扑腾扑腾,却怎么也睁不开。反倒是两行清泪慢慢流淌了下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农夫低下头,翻出衣袖里干净的羊羔绒毛,轻轻地去擦那泪水。   “乖~别哭了,别哭了。”农夫轻声说道,头微偏,小声地招呼,“叔~叔,阿叔快过来,人醒了!”   “啪!”农夫听到很响亮的一声,同时脸颊俱痛。他转过头,惊颚地看到了一双澄澈又明亮的眼。   阿奴的脸还是红的,带着未退烧的粉,声音是无力又微弱,语气却是坚决而狠辣的,“狗奴才,从本王的身上滚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入农药的坑【微笑】    第9章 阿叔的话。   “你怎么了?”农夫困惑不解地捂住脸,眼巴巴地盯着床上的人儿。   “禁卫呢?叫他……滚出……”阿奴骤然捂住腹部,额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好……好疼。”   “你还好么?”农夫凑上去,攀住阿奴的肩膀,轻轻往后扶,“怎么了?快躺下。”   又偏过头,“阿叔,你快过来看看!”   “你……你放开本……放开我!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阿奴眼睛红红的,耳朵尖儿火辣辣的,手还紧紧地捂住肚子,却不安分地探出脑袋将整个屋子扫了一遍,重点看了看地下,然后心口松了松,接连着一阵剧痛翻涌而上。   “这里是……哎!你怎么了?”农夫挠了挠头,哎人怎么昏过去了。   撑着下巴盯着人,农夫有些委屈,还有些说不清的滋味,看着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的那人,有种摇醒他的冲动。   “醒了就好了,就怕醒不过来!”阿叔走过来,摸了摸额头,“没多大事儿!你好生伺候着,应该……大概……哈哈臭小子瞪叔干嘛?逗你呢,阿叔把话放在这里,你放心,肯定!”   “那就好。”农夫低下头,轻轻给掖了掖被角,“希望这两天能出个太阳。”   “怎么?”   “太冷,可不好。”农夫叹了一口气,冒着热气的叹息从他口里慢慢地吐出,他听着外面唱歌似的风声,眼神有些忧虑。   “滚!”把农夫吓得一抖,他赶紧转过头。   “哎,真不老实,像个孩子。”床上的人毫无病人的自觉,手舞足蹈,张牙舞爪,咬牙切齿,眼角泪水决堤,管不住似的流淌奔涌,凶狠和哀伤和谐地盛开在他的脸上。   “来人!杀了他!拖下去!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杀了他!挫骨扬灰!呜呜……本……本……王王要要……”   阿奴声嘶力竭地吼着,叫着,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近乎是呜咽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好么?还好么?做噩梦了?”农夫吓了一大跳,将阿奴手脚紧紧抱住,轻轻按在床上,声音低沉轻柔,不住地说着安慰的话语。   “乖乖的,没事了啊,没事了。”农夫凝神看着身下可怜兮兮的人儿,那人又哭又笑,全身蜷缩成一团,双手不住地挣扎,像只好没安全感似的小动物。   “谁欺负了你吗?俺帮你收拾他,乖,别哭了……别哭了……”   农夫觉得自己的心都那汹涌的泪水中的盐气渍疼了,脸上的巴掌印还辣辣地疼,他却完全忽略了。只觉得那人太可怜可爱,让他的心化作了一汪水。   终于安分下来了,农夫试探性地松开手,弯下腰,用手轻轻拍那人的背脊,一下又一下,作为一个老实头他显然并不会也从来没有安慰人,他只是本能地拍打着,希翼对方能够接受到自己从掌心中传递过去的温暖的力量。   “呜呜……娘……娘,我错了……我再也不犯了……你带我走吧……他们好坏……都欺负我……我又饿又冷又痛……我可怜得不得了……求求你来带我走吧……我好怕……咯!咯!。”阿奴突然剧烈抽搐了好几下,然后又不动了,只是摇晃的额头,嘟哝的嘴巴显示着他正被糟糕的梦境所折磨。   “他!他……他怎么了?”农夫无助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着阿叔。在这一刻,束手无策的农夫无比希望自己的身份能够和阿叔互换!   “没怎么。”阿叔有点怜悯地看了看农夫,又抬起头瞪瞪农夫,“做噩梦没见过?紧张什么?再坏能再多一刀伤?小心点!老夫包扎了很久的!”   “知道了!知道了!”农夫额头渗出汗,“瞧俺……只顾着担心了…………都忘记这茬儿了……俺下次一定注意,下次一……不,不!没有下次了,一定没有了。”   他看着床上虚弱的人,掂起衣袖挑了块看起来干净的地方仔细地擦了擦阿奴额头的汗。   “对了,俺得去烧点粥,太瘦了,太瘦了,得赶紧养胖点。”农夫低声嘟哝道。   “养胖了,你好吃?”阿叔玩味地瞅着农夫。   “阿叔!你这……老不休!”农夫瞪了老头一眼,看了看彻底安分下来的阿奴,“俺去了,劳烦您照顾你下他。”   “去吧去吧,废话太多。”   阿叔看了看农夫的背影,又低下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儿,半是怜悯半是忧虑,“忧虑过重……小小年纪能够有多大的忧虑呢!富人之家难免藏污纳垢,你也是个可怜人啊!只不过……大个子……好像对你……唉希望只是老子想多了吧……不过……你这样的相貌和身子,天生就是个狐狸精转世投胎投胎……老夫真不敢想象要是让那臭小子知道你是那那样的身子……只怕……唉……只盼着你好了,就走吧!那傻大个子可是个好小子,但自古……哎,我看他那样子,危险咯,只希望你知恩图报,别让那小子毁在你手里了。”   阿叔说完又深深地瞅了床上的人一眼,“人老了,总是往坏里想。老夫看着你呀!那么晶莹剔透赏心悦目的人儿,我却总没法喜欢上你,只盼你日后,不是真正薄情之人啊。”   “阿叔,他还好么?”农夫端着碗白汤走了过来。   “这么快!”阿叔膛目结舌,探过头瞅了瞅,“嗯……不像白粥,倒像是……嗯,看起来不错。小心点喂给他吧。”   农夫听话地坐到了床头,轻轻地吹着碗边。   “对了,你拿什么熬的?”   “俺抽了点尽排骨间的骨髓条儿,拨了皮加了两碗水加大火熬成一碗,就端了过来,这天见儿,光喝白粥没有油水怎么成!”   “你小子!平日里没见多聪明!这时……花花肠子倒出来了。”   阿叔有些吃味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只有一碗,哼哼,都不知道孝敬老头子,老子也需要油水撑着这身子老骨头好不好?哼,让你娃继续秀色可餐,最好饿死你,我去粥,就煮我自个儿的!”   “对了,阿叔,俺把柴火架起了,粥一会儿就熬好了,劳烦您去切点肉成不?俺一会儿吵了给您吃。”   “哼,这才像点话!”阿叔心道,嘴里却回道,“知道了,先说好啊,只切不炒啊,我烦那股子油烟味儿。”   “晓得了,喂完就来。”   门外风雨呼啸,厚实的木门将寒冷尽数阻挡。噼里啪啦燃烧的木炭提供了充足的热量,柔软的棉被给予温情的暖意。阿奴小脸烧的通红,半坐在床上,意识昏昏沉沉的,头一点一点地直打摆子,嘴巴微微长着,隐约可以看见鲜红的口腔和舌尖。农夫已经吃完了饭,骨髓汤喂完了白粥也喂完了这会儿又端来药喂了。   “啧啧,真像个贤惠媳妇儿。早二十年,老子定娶了你。”老头吃完饭回来看见看农夫小心翼翼的模样,恨其不争地摇了摇头,“等他好了,就把他挪回你自己的窝吧!在我自己家里,老子竟觉得自己多余了!怪哉!”   “阿叔!您老是跟俺开玩笑!”农夫并不抬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专注于成功把药喂进对方口中却不漏出嘴角。   “您可别东想西想的。”农夫放下干净了的碗,认真地看着坐着烤火的老头,“这村子……终归不是俺的的根,就在您这里,能得点清静了。俺知道您在想什么,也知道自己咋想的。所以……”农夫笑着拱了拱手,做了个嵇,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做着求饶的模样看起来分外荒诞可笑,“饶了俺,别老打趣俺,俺感觉不自在!”   “知道我打趣你……你小子还不准我说了?哼!男人干嘛长成那样子?比姑娘还好看!你又不成家!年纪轻轻的……火气盛,阿叔是担心你!”老头子没好气地说,“自从你把他背过来自己就成了个老妈子!傻小子!坐过来!”阿叔指指身旁的地方。   农夫眨眨眼睛,放下碗,拖了个板凳乖乖地坐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开了新文,长篇末世百合,和短篇现代耽美,正在找感觉,哪篇感觉更好就写哪一篇,到时候还是希望有喜欢的小天使可以支持,捧个场。还是老规矩,存稿到完结再更,强制保证不坑。这篇文主打温馨治愈,因为正文已经足够宠溺了,所以番外写的很难,不知道能不能把握好甜的度。到时候番外看情况一日一更或者两日一更。   另外,厚颜求个评论收藏吧,哎。    第10章 阿娘,家   你乖乖给叔说,你到底咋想的,你是孤儿……好吧别瞪叔,你和孤儿也没差了,你吃百家饭长大,等于是咱们村所有人的孩子。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家伙……都很为你操心。你从小就亲近我,我又没有孩子,也是把的当半个娃看待的,你以为他们光在你面前咋呼?那些女人啊,把我的耳朵都听烦咯!”   “俺也没法子。”农夫有点别扭,还有点羞臊,“俺知道,年龄大了就娶媳妇儿,生娃,传宗接代,可俺……俺就是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什么?女人?”   “俺不知道,俺无法接受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过日子,俺觉得不自在。”   “啥叫陌生?都是邻里近亲的。”阿叔白他一眼,“你呀!想太多,在这乡里,别跟阿叔一样,读了两本书,识了几个字,就自以为不同了,想要追求书里的情情爱爱了,你看叔现在……得!老子不想说了,一说就郁闷得不行。”   “俺……阿叔,别说了。”农夫偏过头,两颗黑幽幽的眼珠里闪过倔强的光芒,“俺坚持俺的想法。”   “得!你不听就算了。阿叔问你个闲话,咯……”阿叔对着床撅了撅嘴,“那小子你怎么处理?”   “他么……俺不放心,他身子骨太单薄,外面风雪又大……阿叔,反正俺有力气,随便打头猪就够他吃一年了,他看起来饭量就不大。俺跟你说实话,俺打算让他留下来,等身子养好了,外面天气好一点,再送他回家。”农夫偏过头眼睛深深地盯着床上的人儿。脑海里闪过许多模样,都是他。   “哼!身子骨养好了?天气好了?送他回家?你以为阿叔是傻子?他那是积弱之症,养一辈子,天天喝猪油也长不成你满意的样子!而且……这是北国!哼天气好的日子?比白天比夜晚长的日子还少!再说,家?照你说的样子,八成是家里犯了什么事儿,被朝廷抄家了,一个奴仆拼死送出了唯一的独苗苗!”   “那俺就养他一辈子,俺又不是养不起!如果真的如您所说,他该多么可怜啊,世间再也没有人对他好了。”   “你!你糊涂啊!咱们这里与世无争!他进来……哎反正和朝廷掺上就没有好事!而且你……算了不说了!反正如果他是个女人,你留下他阿叔绝无二话!但他却是个男儿!这里民风淳朴,可正因为民风淳朴才接受不了……那些……腌颤之事!”   “别说了,叔,你话已至此,多说无用,俺这就带他走!不碍你的眼!”农夫奔到床前,做势要抱起阿奴离开。   “等等!”阿叔狠狠瞪了农夫半响,突然嘴角强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干嘛!这是干嘛!找死啊!阿叔多说了两句就要跟阿叔断绝关系?人老了,话就多了。你想抱他走我不拦你,哼,老子也拦不住你,不过……死了可就怪不到我了。”   “这……”农夫迟疑了,垂下眼眸,好半响没有动作。   阿叔叹了一口气,“傻小子,坐下吧。就当阿叔……杞人忧天吧。那些事情……都过去很远了,或许……也并不碍事。你要留着他,就留着吧,想留多久留多久。你大了,我却还没回过身,还当你是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的鼻涕虫,忍不住说了好多让人讨厌的话。”   “阿叔!俺……”农夫急切地抬起头,眼中已经有了惶惑的不安,“你知道,俺不是哪个意思!您不觉得,他真的很怕你认为心疼么?那么瘦.小,那么……”他陡然住了嘴。   “嗯,或许吧。”   窗外,北风呼啸个不休。这个冬天,格外漫长。   遥远的京都,平静的水面下动荡的波涛正在悄然衍生。三只成年的,力量差不多的,猛虎还在拼死相斗。除了两败俱伤的结局似乎就仅存僵持的选择。风声鹤唳的紧张氛围内,一名幸存的士兵又带回了新的变数。   太子可能还活着!   杀死自己亲生父亲的太子,冷宫里幼小的可怜的太子和大殿上长大后的残忍的太子,不被承认的儿子和名正言顺的太子……无论是铲除后患亦或是做其他打算。京都的人们……都在内心默默等待着太子的回归。   天气,还未放晴。那么大的风雪,那么渺茫的太阳和同样微弱的温暖,这片大地,这江山,何时才现希望的曙光?空荡荡的龙椅也在无声地呼唤着他未知的主人。   一周之后,下了太久的雪停了,养好伤的阿奴也被接回了农夫的家。   新的起点,新的生活,以及,黎明前可以开始期待的曙光。   “喂,傻子!你知道不?我小的时候,我离开我娘的时候,天,也是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我曾经以为,我再也不会遇到那么久那么大的雪了。”许是太过无聊,又许是伤痛以及连日的相处让他的心防裂开了细微的裂缝,阿奴第一次起了倾诉的欲望。此刻他正紧紧趴在农夫的肩头,将头深深的埋在对方肩头,口中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对方耳际。   身下的男人,是值得信赖的。阿奴闻着醇厚的男人的气息这般想到。   “俺不是傻子。”农夫有些郁闷地嘟哝着。   “不管!本……我就要叫你傻子!留神点!再走慢点,别把我的鞋子摇掉了。”   “可俺已经够慢了,而且走慢了会累。”   “我不管!反正……反正你有那么多的力气!”阿奴羡慕又嫉妒地捏了捏农夫厚实的臂膀,然后满意地发现自己的动作让对方抖了抖。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又捏了一下,果然对方又抖了抖。   “嘿嘿,好玩!”阿奴在心中无声地兴奋地大笑,然后继续捏!捏!捏!   “阿奴……别玩了!俺……俺不自在。”   “啊?你不自在么?可我……觉得,非常好玩啊。你看,你总在抖。”   “阿奴……”农夫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身上蒸腾而起的热度越来越危险,赶紧转移话题,将对方的注意力从自己臂膀上移开,“那……你想你娘么?想的话,等哪天天气好了,俺带你去看她。”   “看不到了,永远看不到了……我……她死了,父……我父亲说她是得病死的,但我总怀疑,我娘……说不定是我爹派人杀死她的,因为她的身份……”   有点温又有点冷的水滴无声地滴落在脖颈处,农夫缩了缩脖子,感觉有一点点瘙痒从心底迅速发芽然后长出无数枝蔓,让他的心堵得难受。   “别哭,别哭……对不起,俺道歉,俺多嘴,俺……说话没经过脑子……你不要再哭了。”农夫哆嗦着,大口大口粗喘着气,他在开始的一刹那,竟然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驻足,嘴巴蠕动着,他想说,想告诉阿奴,你不要哭,其实俺跟你一样,都是没了娘的孩子。但他又觉得那是个太长太模糊的故事,而自己不擅言辞,讲起来肯定很无趣,说不定不但不能安慰到对方反而让人更加难过了,想了想索性闭了嘴,只苦涩地笑了笑,喉咙堵着东西似的,有点难受,但……也不算特别难受。毕竟……这么多年,自己也这么过来了,那点子不甘心和难过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偶尔记起了也想今天一样淡淡的,过一会儿就好了。于是他索性深吸一口气缩了缩脖子低下头接着走。   “天真冷啊!你就不要说话了,喝风!听俺说就成,咱家还挺远的!不过马上就快到了,你再撑一会儿啊,把头埋到我衣领里,那儿暖和。回了家就好了,往些年俺还余了好多碳没用完,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只可惜俺家床太小而且只有一张,嘿嘿,你到时候不要嫌弃,不过你放心,俺没有脚气,也爱干净。你在听么?”   “嗯嗯。”   “叫你别抬头,趴下去头也低下去!也别说话了,不小心着了凉怎么办?”   “你好烦啊。”阿奴抬起头,嘟起嘴巴,却又赶紧翻了个白眼趴了下去,“明明是你问我在听没有,我回答你又说我。”   “好么,俺的错。好了,好了,到了,到了,看见没?那就是俺家!漂亮不?俺十七岁的时候自个儿一个人忙了六七天才修起来的。俺一个人!俺那时候固执的很!不愿意再欠叔叔嬢嬢们人情,死撑着没让一个人帮!修起的时候俺累趴了,睡了一天才醒过来!”   “你一个人?多累啊,你干嘛不让他们帮你?傻子!”阿奴锤了锤农夫的背。   “穷呗,按理说帮忙盖房是要请吃饭的,俺那时候自己饭都吃不起,除了力气什么都没有。那时候……俺饭量大得很!总觉得自己能吃一头牛!本来卖力气还能挣不少钱呢,不过嘿嘿还是养不起那张喂不饱的胃。”   “那现在呢?”   “现在么?养一个你再加十个孩子都够了!俺现在啥都会,打猎种田,而且俺是几个村里做的最好的!”   “哦,那你还挺了不起。”   “嘿嘿。”   “傻子!”   前方的路已经到了终点,但农夫觉得如果是和对方这样一路交谈,那么,他愿意,一直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任性断个更。。。。。    第11章 借口,请求   农夫把阿奴放在床上,扯了被子盖上,瞅了瞅不甚满意又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被子铺在床上。   “有点热。”阿奴缩在冰凉的床上,探出个头来,有些不满地瞪农夫。   “胡说,刚躺下去会热?”农夫看着那颗圆溜溜的小脑袋,还有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的明珠似的眼珠子,到底舍不得说重话。   自己……在没遇见他之前,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觉得一个男孩子可爱到他的心尖尖儿上,让他每一个字的语气都恨不得温柔成一道阳光。   “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了。”阿奴嘟嘴,“而且……重死了。”   “俺……一般只盖一床,自然做的厚实。没事儿,一会儿俺上来……”他抖然反应了过来。   “是啊,一会儿你上来,”阿奴白他一眼,动作却做的很好看,“哼,就不是热那么简单了,直接把我烤熟了,你这个毛茸茸的大笨熊!”   “胡说!”农夫摸了摸鼻子,“俺哪里像熊了?还大笨熊……”   “全身到处都是毛!个子又那么大,看起来又笨笨的!”   农夫挽起袖子瞅了瞅,“男人么……很正常的。再说……”农夫有点郁闷,“你咋知道?你啥时候看到的?”   阿奴的脸迅速地浮现一层红,他赶紧拉上被子把自己藏了进去,“不告诉你!我要睡觉了!”   “好好,你要睡觉就睡觉。额,等等!先忙!”   农夫指了指墙上挂的狐狸皮,“你瞅瞅,这张狐狸皮颜色你喜欢不?”   那是一张纯白色的皮子,通体雪白,只尾巴尖儿上一点火红,看起来极为讨喜。   “好好看!”   “那给你做件大衣好不好?”   “不要!那么好的皮子做成大衣多可惜啊!我要做披风!嗯纯白色的……还有点红色,一定很好看!”   “好!都依你。”农夫好脾气地笑笑。   “那……谢谢你啊。”阿奴顿了一下,把伸出来的头又缩回了一半,只露出圆溜溜的可爱的眼睛,那里面满是开心的星光,农夫看了竟觉得自己也欢喜起来了。   “谢谢,善存哥哥……”阿奴说完,害羞地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哈……”农夫挠了挠头,脸红了,“不谢……不谢,那个……”   他摸了摸鼻子,眼睛盯着鼓起一团的被子,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你要喜欢,俺再多给你做两件。”   “真的?”阿奴猛然把头探出来,小脸蛋已经被热气熏得通红,他马上又缩了回去,隔着被子他呐呐地说,“那……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山上多……多的是!”农夫转过头,“等天气放晴了,俺再去打就是。”   “打狐狸吗?”阿奴眨巴眨巴眼睛,“白狐狸,我还没见过呢,一身雪白肯定很可爱。”   “那俺就抓回来,给你养着玩!”   “可我的披风怎么办?”阿奴咬着嘴唇,有些困扰地问道。   农夫习惯性挠了挠头,半响咬了咬牙“那俺就捉两只,大的拨皮,小的养着!”   “可是……穿着狐狸妈妈的皮去喂小狐狸,太残忍了。”阿奴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农夫。   “……”农夫说不出话来了。   “嘻嘻,逗你的玩啦!你的表情好逗哈哈。”   “你……”农夫有点尴尬,又有点生气,“你慢慢睡,俺出去一下。”   “你……你干嘛?生气啦?”阿奴一下子笑不出来了,恢复了正经,他探出脖子瞅了瞅门外,“外面风听起来更大了,那你出去,还是再加件衣裳吧。”   农夫把狐狸皮取下来,又从柜子里探出些各种暗色的布匹,他拿起来,扬了扬,“这些都俺前些年剩下的,俺不喜欢太花哨的颜色,所以……这些都不怎么好看,不过料子都是不错的料子……”   他突然住了嘴,然后反应了过来,“当然,你可能看不上,不过这是俺在城里能买到得不错的料子了,等你好了,俺带你去赶集,你自个儿挑些好看的。现在么,先应付着么。”   “这个……”阿奴取下手上的玉石手镯,“送给你。”   “你这是干什么?”农夫摇摇头,“俺走了。”   “好歹……”   嘭的一声打断了阿奴的话,阿奴叹了一口气,把手镯重新套到手上,呆呆地看着关闭的门发了一会儿呆,他将手伸进了脖颈处,然后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浑浊的玉石,上面写着,“阿奴”,两个字的正上方,有一个小小的洞,金色的丝线从那个洞中穿过。   他从手慢慢地、满怀深情地摩擦了几遍,然后不舍地塞回了脖颈处。   “即使他对我再好,可是……”阿奴想,“我也不能……”   “阿奴,阿奴?”   阿奴睁开眼睛,头往后缩了缩“你回来了?”   “嗯,给你。”农夫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   “……”阿奴半天没接。   “接着啊,按照你身形做得,你不要,俺也穿不得。”   “谢谢你,”阿奴叹了口气,随手接过来放到一边,“你低下来。”他看着农夫的眼睛说道。   “什……什么?”农夫呐呐地说,身体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弯下了身体。   “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不知道保重自己?积了这么厚的雪花,把衣服都打湿了,感冒了怎么办?我……我怎么办?”   阿奴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干脆半坐了起来,将肩膀上,头发上的雪花都拍了下来。   “好了好了,快躺回去!”农夫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将阿奴扶着躺下去,然后站起来,跺了跺脚,摸了几把身上,觉得干净了,才弯下腰将床上的衣服捡起来,抖开,给阿奴看,“你觉得咋样?好看不?”   “好看,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去了那么久?外面……外面多冷啊。”   “很久吗?没有啊,俺急着回来见你,已经跑得很快了。”   “算了,跟你这傻蛋说不清楚!下次记着找个晴朗的天气。”   “嘿嘿,成!听你的。”   阿奴白了农夫一眼,却并非鄙夷,更多的是一种……类似无奈和感叹的情绪,一把轻轻抢过来,他慢慢抖开,摸索着陌生的,带着温暖和粗糙的质感的衣服,他慢慢说道,“真的谢谢你。”他看着农夫的眼睛,对方有一刹那觉得他眼中似有泪花,但并没有。   阿奴低头,又抬起头,他探视地看着农夫,“你……”   他有些犹豫地说,“你有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   先生交代,自古无功不受禄。若非有所求,便是有所谋。   你对我好,是为了什么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除了那个……我暂时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为了那个?也讲不通,这里,分明是一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那又是为了什么?   “……”农夫裂开嘴讨好地笑了笑,没言语。   阿奴有点怀疑自己眼睛是否看错……那傻大个儿脸庞竟然……慢慢地红了。喉头嘟哝着,嘴巴长了又闭,眼神也开始躲闪。   阿奴心中微不可察地沉了沉,紧接着却是释然,这样……也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农夫,耳朵里,是噼里啪啦的火声,隐约的雪声、风声,身体往被子里缩了又缩,还是觉得有点冷。   “你……你别多想……俺……俺是……”农夫在阿奴的注视下坐立不安,慌慌张张地想要解释,“额……俺是想……帮人帮到底嘛。俺救活了你,又让你冻死了……可不是白忙活了嘛。再说几张皮子已……山里多的是……对俺来说也就费点力气,不值钱。”   阿奴被他逗笑了,那傻瓜真以为他不知道冬天打猎的艰难吗?还是以为自己像他一样是个大傻瓜?   “额……”农夫瞅了瞅阿奴,心底简直称得上绝望了,他哆嗦着嘴巴,看眼神也知道他整个人都凌乱得不行,“那个……其实俺也不是啥大好人,不求回报。俺一直有个想法,怎么说呢,俺一直一个人,也就过了,可是也挺没意思的。俺想……不是,俺想说……哎……俺就觉得吧,如果你家太远,或者……”   “我没有家。”   “那真是太好了!啊……俺不是那个意思,俺的意思是,你没有家,可以留在俺这里,陪着俺。”   “我是男人。”   “俺知道,你……可以当俺弟弟吗?”   “我什么都不会做,也不想做。”   “没关系,俺……俺啥都会。”   “哦,辛苦你了。”   “你答应了?”农夫憨厚的脸上满是惊喜。   阿奴的眼中慢慢染上了忧虑沉了下去,如果他没有看错……   但……纵使思虑万千,他还是咬了咬牙,“好。”   “好!好……好!”农夫激动的搓了搓手,然后眼睛一亮,飞快地拉住他将他拥在怀里,“以后,俺就不是一个人了。”   “我可以暂时不叫你哥吗?”阿奴垂下眼眸,将复杂的心思尽数掩埋,“我需要时间适应,嗯……我的哥哥曾经给了我一些不好的记忆,亲生哥哥。”他放缓了语气,慢慢解释道。   “嗯。”农夫松开他,狠狠点了点头。阿奴,看见他的眼中,似乎盛载着万千星光。   “你……”他说了一个字,然后就再也吐不出来了。   阿奴有点不安地察觉到有些东西渐渐朝着他无法把控的方向发展……他呆呆地看着农夫。从那人刚毅的脸上往后看,是宽阔的背脊。   真的是……很厚很宽的背呢,让人很有安全感。自己趴在上面一点儿也不颠,现在鼻尖仿佛还萦绕着记忆中那天浓郁的新鲜的汗味儿。   自己向来是有轻微洁癖的,却难得的,从始至终觉得那汗味既不难闻也不让人讨厌。反而,让自己一直动荡的,飘忽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宁的滋味。   他……是我的恩人。而且我不讨厌他。我不讨厌一个男人。我……   阿奴只觉得百转千回,心里,却没有个清晰的……思路。我在想些什么?在恐惧些什么?他说不出口,更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这些衣服,我收下了,不过你放心,如果有机会,我以后定然会加倍奉还。”   “不用你还!你当俺什么人!俺知道你曾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农夫低下头,皱着眉左右侧着看了看湿漉漉的鞋背,然后抬起头,眼中浸透了倔强和坚持,“你刚刚明明答应俺了,你以后就是俺的家人。一家人谈什么钱?”   说到最后,竟还有些委屈。   “好了好了,不还就不还么。”阿奴笑了笑,“你个傻瓜……”   他在心里补上,“这世间,有血缘尚且都不可靠,何论没有血缘之人。”    第12章 暴露   趁着机会,阿奴细细打量着整个屋子。   相比起独居男人的家,难得的挺干净的,也还算整洁。就是东西实在太少,一个桌子,一张长凳,一块抹布,三个独凳,还有些零零散散的东西。   不想有其他人呆过的痕迹,阿奴暗道,这时心头也微微松动了一些。   “那个……阿奴啊。”农夫走过来站在床前,低下头,看着阿奴,有些犹豫。   “什么?”阿奴微微抬起头,然后将手放在了头下垫着,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你这时……有什么想说的吗?”   “俺……俺今晚跟你睡。”   “…………”阿奴眼睛猛然缩了缩,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们家没有别的……”   阿奴眼睛把整个房间溜了一圈,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勉强了,他嘴巴长了长,然后苦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俺不脏的,身上也没味儿。不过你是病人么,实在不愿意……俺就到婶子那里借宿去。”   “没什么愿不愿意的,你是主,我是客,哪有客人赶主人出门去睡的道理?再说……借宿一晚也没什么意思。”   阿奴闭上眼,暗道,该来的总会来,我……逃不掉的。他有点悲哀地想,然后道,“上来吧。”   “哦哦,好的,好的。”农夫脸上的喜色很明显,像是占了很大便宜似的。   “你身上腻不腻?出汗了没?觉得不舒服就说,趁俺还没上来,去给你打点水来擦一下。”   “算了。”阿奴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有点儿,不过……明天再说吧,现在太冷了。”   “成!到时候俺忘了,你就提醒俺。”   “好。”   农夫小心翼翼地爬上床,然后飞快地钻进被窝里,碰到两条细细的乱动的腿,他微微让了让,把更大的活动空间留给对方,自个儿偏居一隅,努力缩小占地,等躺好了,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噗嗤~”阿奴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怎么?我身上有刺?离近了怕扎到你?”   “没有,没有!”农夫一楞,赶紧辩解道,“那俺凑近点好了。”说着便往这边蹭。   阿奴却一把推开了他,“别,我就说说,就这样挺好的。”   “哦哦。”农夫低声答道,“好的,好的。你说啥就是说啥。”   “你这傻瓜……”阿奴有些无语,“你平时都是这样和其他人相处的吗?”   “没,没……俺……俺怎么可能!”农夫压低了声音,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俺,俺只在你面前,俺……”   “俺,俺只是……”农夫说不出话来,鼻尖渗出些细细的汗,他把头一偏,“算了。俺……俺说不清楚。”   “你想对我好?”阿奴问道,“只对我好?”   “那……”农夫迟疑着。   “怎么?”阿奴的心升到了喉咙口上,说不清是担心还是期待。   “那倒也不是。”还有俺娘,俺爹,如果她们没死的话。农夫在心里难过地补充道。   “哦,这样啊。”阿奴自语道,随即闭上了眼睛,“我有点困,睡了吧。”   “好,俺也该睡了。”   “对了,”阿奴睁开眼睛,“我睡觉不老实,最好不要碰我。”   “为啥?”   “……”阿奴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   “那我给你盖被子怎么办?你看冬天天气多冷了,你自己都说你睡觉不老实,蹬了被子着了凉怎么办?到时候病情加重怎么办?反正俺睡觉的时候容易惊醒得很,只要你有啥动作俺一下子就醒了,到时候给你盖被子。”   “……”阿奴默默盯着农夫看了一会儿,才低声回道,“随你吧,谢谢你了。”   半夜时分,阿奴却是被冻醒的。   转一下身体,再转一下,被子死死的压住每一个角落,风却从无数细小的缝中灌入,然后轻而易举地透过厚实的内衣,穿入皮肉和骨髓中。   “呼呼~”张开嘴巴,喷出一口寒气,他开始想念皇宫里温暖轻薄的天山暖蚕丝缝成的被子。   “喂,你……你要不要过来一点?”阿奴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   没有回音,只有属于夜特有的安宁的死寂。   “……”阿奴要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被温暖吸引,在他的回忆里,那个人的背,是那么的温暖,可想而知,抱着他睡的整个夜晚应该也是温暖而安详的。   “应该没有事情的,我还穿着内衣呢。”他心怀侥幸地想到,然后凑过去,轻轻地、试探性地将自己靠过去。   “啊!”然后就被突兀地搂进了那个人的怀里。   温热的吐息随即在耳边响起,“冷吧?睡吧。”   “你别乱想啊。”阿奴警告,“我是太冷了。”   “呵呵。不怕,抱着俺一会儿就热乎起来了。”农夫裂开嘴不介意地笑了笑。   “哦。”默默再凑近了一点,然后就觉得娟娟暖流正慢慢从那个人身上流淌过来。那个人……就好像温暖源源无穷的太阳。   “俺没有乱想。”   “……”阿奴撇了撇嘴,“我知道了。”   农夫的手搂的更紧,“你天生体凉?小脚丫子冷的像块冰块。”用自己的脚轻轻蹭了蹭,然后用双脚夹住了,用自己的体温暖着。   “你……”阿奴只觉得热气从被夹住的脚丫子呼啦一下窜到了脸颊上,同时他感觉自己冰凉已久的心脏被注入了一股股鲜活的暖流。他感到奇异的震慑和不知所措的紧张,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   “你……你别抱那么紧啊!”阿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应和着身体的节奏,“我……我都没法呼吸了。”   阿奴长大了嘴,却发现仅仅是自己的错觉。   “不抱紧怎么暖和得起来?”农夫呵呵笑道。   不!我……我……阿奴心底有个声音惶惑地叫嚣着,得离开!不然……不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直觉告诉自己那很可怕,却奇异的并不怎么担心会被伤害。   “怎么了?”农夫惊愕地问,“你……很冷吗?怎么抖成这样子?”随即抱的更紧。   “别碰我!”阿奴尖叫,迷茫又无助地看着农夫,“别碰我。”   “你怎么了?”农夫摸不着头脑。   “你!你!你……你这混蛋!”第一次,阿奴在男人面前露出身上尖锐的刺,他哆嗦着,嘴唇不安地哆嗦着,眼神惊恐,“你……你竟然!”   他羞于说出口来,只将一双冰凉的手探下去,一把捏住。   长久温和的面具裂开,张牙舞爪的小怪兽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你……你竟敢!你……你可恶!”   “俺……”农夫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快……快松开!”   手是凉的,那里却是火热的,火热得很快就将小手烘暖和了,五个指头微微出了汗。那汗慢慢变凉,却有种奇异的……感觉在身体内流窜。   农夫感觉自己全身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到了身下,某些自己无法控制的变化正在生成,他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并不慌张,他害怕的是……阿奴的反应。   “你松手,俺是无意的……俺……”   “你对我无意?”阿奴的声音尖锐,“那你怎么……”   “不是,不是,俺不是那个意思,俺是说……你松手,俺不会伤害你。抱歉,俺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俺自己完全都没有察觉到。”   “……”阿奴慢慢松了手,背过身去。农夫搂着阿奴的腰,察觉到那人疏离的背,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突然把控不住自己?更倒霉的是,怎么就被他发现了?农夫有些懊恼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嘿嘿,重要剧情哦。    第13章 礼物。   深夜,熟睡的农夫被阿奴的惊叫惊醒。   点亮灯,将被子掀开,便看见了刺眼的鲜血。   “阿奴……”农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人。   阿奴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发着抖扯回被子,紧紧捂住自己。   “你走开!不要看我!”阿奴倔强地看着墙壁,眼眸低垂,“你……你转过身去!不要……不要看我!”   “好,好,你别哭,俺不看,俺保证不看!”   “你骗人!还有……谁哭了!我才没有那么没用呢。”   阿奴看对方果真听话地转过身去,老实又听话的样子,他咬了咬唇,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为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恨!恨自己!更恨所有人!之前苦苦压抑的,已经遗忘的所有苦楚都争先恐后地从心脏深处冒出头来,然后……泛滥成灾。   他颤抖手褪下把亵裤,半跪起来,小心翼翼地用手剥开草丛里蛰伏的小东西和两颗浑圆的小球,然后凝神看向那下面……   果然!果然如此!所有曾经恐惧的……却一直不曾出现的侥幸,啪的一声,连同他的自尊一起碎掉。他厌恶地移开了眼睛,然后哀伤地闭上了眼睛。   一行清泪从他的眼中缓缓流淌下来。   纵使之前那么多人说他是不男不女之人,他都只当做一句笑话。因为他相信,自己只是生病了而已,有喉结,站着上厕所,声音虽不低沉却并非女音,除了那一处多余,他和正常男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没有胡须,只不过是年龄未到而已。而……那多余的存在,只是他的身体生了病,而世间所有医生,都太过无能。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或许……一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遭。   我还能有胡须吗?我还算……男人吗?有哪个男人……会来月事?   “阿奴,你还好吧。”农夫有点担心地凑过来,将手轻轻放在阿奴的头顶,“没事的,没事的,俺会帮你保守秘密,谁都不会知道。”   “……”谁说谁都不会知道,你不就知道?一缕杀意从阿奴的心底飘过。但……此间种种在他的脑海里闪现,阿奴握紧了拳头,我……我……   阿奴颓然地垂下头,一拳一拳地锤向自己眼神厚实的胸膛,“你为什么要看到?”   为什么让我无法狠下心……杀了你?都是你的错……你个大傻子!你个王八蛋!我一代枭雄,竟被你害得……变得跟我平日里伪装的那般……心慈手软了。   “对不起,阿奴,俺有错,俺不该看到。俺给你道歉,你别哭了。俺……俺……”   “心疼呢。”最后三个字本来声音低得微不可察,却因为距离太近而清晰地飘入了阿奴的耳朵。   阿奴全身一震。他抬起头,看着农夫的眼神突然有些奇怪。   他的耳边突兀响起了逃亡途中一位死士偷偷传给他的话,“让你的长子,流着李家血的身体健康的孩子继承王位。你手中的遗诏并无法让你稳做皇帝,但你的孩子,健康的孩子,却能让你稳做太上皇。等你的孩子降生的时候,无论京都情况如何,速速回京继位,以太子可换皇位十五年。”   当时,他手握利刃隔着衣服的遮蔽已经稳稳刺入死士心口,瞪着眼睛问为何。   死士只答:“臻荣一生,可惜唯得四子。三子无能,一子……”他住了话,让后微微一笑,解脱般地一字一句,“若女子无用,则亲上,务必……得子!”   利刃破肉,血浆喷涌,死士却自己按住了,然后……然后……   阿奴闭上眼,懒得再回想那些混乱。孩子……孩子……只两个字已经扰乱了他此时的全部心神。   他的父皇……真的对他那般满意,对他的兄弟们那般失望吗?不然为何,只对他的孩子,寄予重望。阿奴并不太想相信,但……他,只能相信。   自己……会初潮!那么……自己将来,是否真的能像女人一样孕育孩子?   不!他不能忍受……那样的自己!   但……不忍受又能如何呢?他的父皇,了解他。他对父皇的恨,对兄长的恨,对整个皇宫内的每一个人的恨,从未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只不过随着野心,一起沉睡了。   阿奴悲凉的笑了,将一切暂时抛之脑后,认命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两腿之间,却犯了难……这要……怎么办?   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农夫,却又醒悟,对方……还不是,跟自己一样没有半分经验?   阿奴额头汗都急出来了,那血却还在不停的流,源源无尽似的。   怎么办!怎么办?此时此刻阿奴多希望娘就在身旁!至少,自己不会如此无助。   阿嚏!□□的皮肤已经泛起了小个小个的鸡皮疙瘩,一阵寒意奔涌,阿嚏!阿奴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农夫的身体不安的动了动,慌忙伸出手将被子往阿奴身上拢。   阿嚏!阿嚏!阿嚏!阿奴半跪了下去,眼泪都疼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农夫急道,“这是怎么了?手,挪开,给俺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呜……”   “你说话呀!真疼得很?”阿奴嘴巴长了长,却痛的说不出话,毫无预料么陌生的疼痛将他整个人都打倒了,他的嘴唇泛白,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快速地滴落,农夫只觉得自己的心整个都被揪了起来,“不行!你先忍一下,俺这就去求阿叔过来!”   “不……不要!不要去。”阿奴艰难地开口。   “那你要俺咋办?就这么看着你痛下去,俺却什么也做不了?俺没法,没法这样子!”   “你敢去!让第三个人看我的笑话,我就……我就杀了你!”阿奴蜷缩成了一团。   好疼!好疼!   “你过来!帮我弄。”阿奴闭了眼,放开了手,将伤口露了出来。   “俺……俺不敢。”   “你废什么话!要么给我一刀!要么你过来……帮我处理一下。”阿奴痛得不行,随口道。   “哦。那俺……俺来了啊。俺手重,弄疼了你就叫!”农夫到屋里拿了下干净的布,一边剪条一边说道。   “好疼!好疼。求你了,你快点,我好疼……好疼……”   “哦哦。”农夫唯唯诺诺地答道,看了眼阿奴身下的被子,那里血迹正缓缓扩散着。   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突,月事,女人……   他偷偷看了看阿奴渗出白汗的脸,如果……如果他真的是女人……俺……   他的心,恍惚中化作了一汪甜蜜的水,水波轻漾,他整个人,都醉在了其中……   “发什么愣啊?真是个呆子!算了!你就碍吧!反正我疼死了也没人心疼。”   “……”农夫摇了摇头,半蹲下来,慢慢地给他处理伤口,手往上不自然地虚抬着,小心地控制着力道。   “嘶!好疼!好疼!”阿奴咬紧牙。   “小心点,别把舌头咬到了。”   “不会。”阿奴勉强笑了笑。   “那就好。”农夫呆了呆。   “哎,这可怎么处理啊。”阿奴叹了口气,声音有种理智的漠然的冷静。   “要不……让俺看看。俺以前……给妞妞换过尿布。”   “你?”阿奴警惕地看着对方,半响,他才摇了摇头,“不,不要。”   “俺……俺又不会嘲笑你。”农夫别扭地说,眼睛却真挚地盯着阿奴。   “我……我……我就是不要!”阿奴突然怒道,“烦死了!让它流去吧!我不管它了!流干了才好呢!”   “说什么气话?”农夫坐到小孩的面前,安抚似的摸了摸对方的头,“俺发誓,俺不会笑你,俺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俺只是……担心你,关心你,想要,帮你。”   阿奴还是不说话。   农夫看了看阿奴,慢慢竖起指头,一字一句地发下了恶毒的誓言。   “随便你好了。”阿奴咬了咬唇,“你要看便看吧,要笑就笑吧,反正我早已就习惯了,无所谓了,从小……”   阿奴苦涩地笑了笑,掀开了被子,将双腿张开。   他的动作明明是那么轻松,好似无所畏惧,农夫却知道,他其实在意得不得了。   在俺面前,你其实……不必这样的。你现在对俺不放心。你总会知道的……俺……俺会对你好的,让你……对俺放心。农夫默默在心底想。   阿奴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他的一只手,偷偷的伸进枕头下面,握住了一块东西。   他想,如果……如果……   农夫慢慢低下身,阿奴却飞快松开手里的东西,然后将双手抬起来,捂住了眼睛。   “这……”农夫眼睛猛然瞪得老大。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女性的**。那是一朵艳丽的,沾了血迹的妖花。   艳丽,妖娆,无与伦比的诱惑。   “很美!它其实……很美。”农夫听到自己的的声音在发抖。   虽然很小,但真的很美,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农夫的心在发烫,有什么感觉在蠢蠢欲动,在萌芽,只等待着破土而出。   他不知道是那朵小花本身就很美丽,还是因为长在那人的身上才让他觉得很美丽。   “你还认为我是男人吗?”阿奴恶意地笑了,“你不是说要帮我吗!你在发什么呆!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心里偷偷笑话我吗?笑我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没有,俺没有那样想,你不是怪物,你是俺见过的……最美好的人。俺马上……马上帮你。”农夫陡然回神,趴下身去,似乎是想看得再仔细一点好操作。   却又猛然低头,趁着阿奴不备在那鲜血淋漓的花丛中吻了一下。   “你干什么?”阿奴尖叫!   “俺……”农夫脸红了,他怯懦得说不出话来,耳尖都快烧熟了,嘴唇有点湿润,他下意识的舔了一下。   他的思绪很乱,心跳的太快,头脑无法思考,他看着对方,对方眼中迷惑,恐惧,厌恶交织,他感到委屈又惶恐,他也觉得自己现在才是一个怪物,他下意识想到辩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随着心意吐出话语,“俺……俺只是想让你知道。俺没有觉得你……你是怪物!而且俺觉得,你没必要伤心,它……它是你的一部分,它和你一样可爱。它是一份礼物,是上天唯独给予你一个人的礼物。”   “谁……谁信啊!谁会相信信……你的鬼话!你以为我……我跟你一样是傻瓜吗?”阿奴不自在地偏过头,脸上温度不正常地上升。   从来没有人说过那样的话。他并不相信,却觉得没那么难过了。   他偏过头,任由对方的手在他的双腿之间动作,他凝视着被自己视为耻辱想永远藏起来的部位。   真的是礼物吗?那为什么带给我那么多的不幸?还是……他抬起头,看着忙碌的人。   你说错了。或许……对我而言,你才是……那个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双性是我的萌点啊,如果有人不小心被雷到了,真的不好意思啊。不过拒绝恶评,离开即可。   有木有小天使给个收藏,安慰一下么,今天王者被虐了,(?_?)    第14章 说了一半的话   每一分钟都变得漫长,“你好了没有啊!这么慢!”   阿奴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有点奇怪,像个女人。   真是个傻瓜……   阿奴想起那个吻,脸上火辣辣的,拉过被子,把自己藏起来,密不透风地藏起来,让对方看不见自己脸上的颜色。   太阳出来了。雪也许还未下够,但天总会放晴不是吗?   正如每天或许不准时但一定到来的清晨。   不再是虚假的光芒,而是真正的大太阳,带着融化所有积雪的暖光。   新的一天的早晨。   “给你做个轮椅怎么样?那样的话出去会方便些。”   “……”阿奴垂下头,声音很低“随便你。”   农夫起床,背对着阿奴脱下厚实的大衣,“自己可以把衣服脱下来?俺一会儿拿去一起洗了,今天或许会出个太阳,到时候穿起来暖和。”   “好。”阿奴撅了撅嘴,有些别扭。   他还不是很习惯对方看似毫无目的的好。   毕竟…… 被利用,已经成为了习惯。   但看着对方澄澈的目光,又忍不住让阿奴怀疑自己。   只是,这世间真的存在无缘无故的好吗?阿奴……不相信。   “你只是……还没有坦露出来对吗?一定有的。”他默默自语,“肯定有的。”   “那好么,俺吃完了饭就给你做。不是俺吹牛,这方圆十里,不,百里,俺的木工活儿都是数一数二的。”   “哦。”阿奴随意应了一声,然后在心里嘀咕,哼,说得你什么都会似的。   但从内心里升起了许多对男人的敬佩之情。毕竟……自己如果无法回到过去的地方,自己……在这片安宁的农村,其实什么都不会……只是混吃混喝的没用之人而已。   “哎,把衣服给俺,趁着早,早点洗能多晒会儿太阳,干得也快呢。”   “我不想动。”阿奴懒洋洋的,半眯着眼睛。   被窝太过柔软太过暖和了,让脑海深处的野心、激情全部沉寂、安睡,此刻的他慵懒的像只懒洋洋的猫。   “你呀,好吧!好吧!生病的人是该多睡觉,才好得快。你接着睡吧,俺来帮你。”农夫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小懒虫!”。   “拿你没办法。”   农夫走过来,快速地褪去了阿奴身上较厚的睡衣和睡裤,留下了薄薄的那件,又飞快地给他套上新的,然后抱着换下的离开了。阿奴睁开眼睛,些微失神。   方始的惊鸿一瞥,如果他没看错,农夫的眼神中盛着的是.....   温暖的让人想要落泪的宠溺的光芒。   记忆中,他只是偶尔从娘的眼睛里看到过,但那时刻也很少。娘对他的感情……很复杂,爱恨交织的,小时候不懂就很委屈,现在却渐渐开始理解和宽容了。   毕竟……这世间,再也没有了一个人,可以让自己轻轻叫一声,“娘亲”了。   “要不要起来吃饭?”农夫端着碗进来了,不等阿奴回答,却又立即改口,“算了,你就躺着吧,俺喂你就是,天气还凉,就不要起来了,等太阳出来了,再起来,那时候暖和些。”   说完就坐了过来,小心地吹着粥。   “等下,不用!不用!”阿奴突然有点害怕,翻身就起来了,“我好点了,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光要你喂,我会不好意思的。”   “好,也成,给你吧。”农夫递给他,转身就走了。   阿奴盯着自己手上的碗,腰侧的伤口其实并没有好完,比如说现在……因为刚开始起来太快,便有些隐隐作痛。呆呆地盯了很久,抬头望了望前方,又低下头,无意识地搅拌着手中的碗,突然有点想发火。   阿奴是希望农夫发现自己的异常的。但……那人现在却又不在。那点火气很快就消隐了。   等阿奴吃完了饭,淡黄色的阳光已经斜斜地透过窗户折射进来了。   阿奴有点百无聊赖地玩着指甲,就看见农夫走了进来。   “喂!”阿奴突然有点兴奋,把手臂伸出来招了招手,“喂,冷死啦,你到哪里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一个人呆着很无聊啊!”   他这话分明就是找茬了。农夫却只转过头,好脾气地笑笑,“是!俺的错,俺忘了,一会儿的时候我去阿叔那里给你借本书回来?”   说起来也是奇怪,农夫向来是知晓自己脾气的,虽然温和却并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也不知道怎的,在阿奴面前就软成了一汪水怎么也发不起火来。   “好。”阿奴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开始的话语并不应该那么说,起码口气应该是个寄人篱下的样子,却说不出软话来,侧过头,向往地看了看屋外温暖的阳光。   农夫却没有注意他,只凸自在衣柜里翻弄。衣服很多,也都是上好的动物毛料子,自己平时随便呼噜一件就成了,此时却觉选了半天也只有那天的白狐狸皮和阿奴正相宜,阿奴的皮肤很白,穿上它应该越发好看。   农夫偷偷幻想了一下,很满意。不过……白色却不耐脏,出去晒太阳的话……刚刚天晴地上还滑,难免……   “黑色你喜欢吗?”农夫好不容易选了一件耐脏又保暖的。   其实还是那件白色的看起来最可爱,农夫有点遗憾地想。   “还好。”   “那行,你再等会儿,俺去木匠那里借点木头。”   “好……真的……谢谢你了。”   农夫看那人别扭又羞涩的样子,微微一笑,把衣服递过去,‘‘穿上试试?’’   “嗯。”阿奴听话的穿上,然后抬起头问,“好看吗?”   那是一双很美丽的、灵动的眼睛,总让农夫轻易失了神,半响,农夫点点头,“好看。”   黑色的衣服说不上好看不好看,但你穿着,就是好看。   阿奴低下头,嘴角微弯,躺下去,扯过被子遮住胸口,头偏向床沿。   “你等俺,俺一会儿就回来。觉得无聊的话就再睡一会儿。”   “嗯。”阿奴把头转过来,眼中光彩烁烁,“你戴个毛帽子,刚出来的太阳是冷的,把大衣扣子扣上,再去。”   “嗯,好的。”农夫回过头,呲牙一乐,“听你的。”   过了好久好久的模样,农夫回来了。听见开门声,阿奴探出头来。   “没有。”农夫坦了坦手,“木匠喝醉了,他媳妇儿伺候他呢,不给开门,虽说俺可以自己去砍,但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只有明儿个再去了。”   “可惜今天的好阳光了。”农夫叹道,“不过……顺道给你带回了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鬼怪杂谈,阿叔说你肯定会喜欢的。”   “好吧。”阿奴遗憾地看了看窗外,突然一愣,紧接着就开始尖叫,“看!看窗外!下雪了!”   农夫一愣,偏过头一看,随即笑了,“俺去烧火,给你烤。”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火光把农夫的脸照得通红,阿奴坐在床上,披着黑色的大衣,闲闲地翻动放在被子上的书,眼睛的余光却清晰地映出农夫红色的脸。   “我觉得你实在不像个农夫!”   “嗯?好,那你说……俺哪里不像了?”   “你什么都会,还会做轮椅。”   “其实俺有一样不会。”农夫垂着眼眸,看着盆里的火堆。   “什么?”阿奴提起了兴趣,偏过头,饶有兴味地盯着农夫瞧。   “俺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农夫飞快地看向阿奴,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俺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人。”   阿奴有些惊异地看过去,却只瞧见农夫面无表情的侧脸,探究般地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哀伤的色彩。   “是谁?”阿奴转过头,目光看着手底的书,却忘了上面有什么内容,“其实我也是,”阿奴低低地呢喃,“不曾喜欢过谁,不曾知道刻骨铭心的滋味儿。   农夫有些诧异地看着阿奴,又听见阿奴悲伤地自语,“其实有没有都无所谓,我一点儿也不期待那东西。有什么……好好奇的,不过是情情爱爱的事情罢了,书上写了好多好多。“他嘴巴里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心里哀伤的不像话。他这样的身体,要怎么去爱一个人呢。小时候他坚信自己是男人,会娶一个女子为妻,生儿育女。现在却不那么确定了……他该爱男人还是女人?男人和女人谁会接纳他?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对了,你说你喜欢谁?”阿奴急于从倦倦的哀思中挣脱出来。   “没有谁。”农夫低下眼,摆弄着火堆,“你接着看书吧,我得去找点事情做。”   “可是,下雪呢。”   “俺知道。”   “那记得……”农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阿奴看了看墙上挂的毛茸茸的黑色帽子,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其实……开始……大概猜出农夫的意思了。只是……   “哎,”阿奴把头蒙在被窝里,不一会儿脸就被捂烫了。   “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阿奴在心里嘀咕道,心却开始动摇了。   那家伙……如果是个女人多好啊!阿奴漫无边际地想,又会缝补又会做饭,打扫卫生,脾气也好……是女人的话,一定是妻子的最好人选。   不过……如果是女人的话,体型又实在太大了点。   阿奴闭上眼睛,偷偷幻想了一下小鸟依人的农夫被自己搂在怀里,自己低着头含情脉脉地喊,“娘子~”。   恶~还是算了吧。阿奴默默摸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那家伙,还是做男人比较好。真要做女人的话,我这种体型不那么夸张的俊朗书生比较赏心悦目。   等等……我刚刚想了什么?不!晴天霹雳!   唔……睡觉!赶紧睡觉!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真是疯了!神志不清了!   阿奴蒙住头不住催眠自己,那想法却生了根似的在脑海里反复回响让他辗转反侧。   我……真是疯了!才会产生这么可怕的想法!   他这样想。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两巴掌。   你……李善存,你要明白,你是个男人!   泄愤似的把自己深深地藏进被窝里,用手死死压住被子的缝隙,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他忧心忡忡地睡着了。   梦中,一片混沌。却又熙熙攘攘地发生了很多事情。只是……睁开眼睛,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大概是不太好的事情吧,所以下意识遗忘了。他这样想,心中仍旧被慌乱和迷茫挤满。    第15章 可怜,心软   一天很快过去,又是新的一天。   吃过了早饭,农夫果然履行了诺言,哼哧哼哧地从木匠那里……借来了晾干的树和伐木工具,又很快地伐好了木头,凿成了模具。   当农夫三下两下不出两个钟头就造好了轮椅,阿奴简直对他简直可以说是崇拜了。   “谢谢了啊。”阿奴坐在木制的轮椅上,晒着久违的日光,心情前所未有地舒畅,好像一切阴沉和不开心都被阳光蒸发掉了。   阿奴微微昂起头,由着有些微凉的轻风从四方侵袭脖颈,有些冷,却是淋漓的爽快。   “不用谢。”农夫推着慢慢走着,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身下轮椅上的人,眼波如水,“你以后……都叫俺福临哥好不好?”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留下温柔的阴影。   他的皮肤不同于阿奴,是比小麦要黑一点比煤炭要白一点的颜色,偏向于古铜色,看起来健康又充满男人味儿。   “好。”阿奴应了一声,心道,你倒是聪明,不过叫一声又何妨?之前是不好意思,现在么……他回了神,压低声音轻轻柔柔地叫道,“福临哥~真的,”他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农夫,“谢谢你,不光是今天的轮椅,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报答你,才能偿还你的恩情了。”   “你若愿意……”男人偏头想了想,嘴角露出抹不开的意味深长的笑意。   “等等!”阿奴打断他的话,像是突然想想起了什么,“福临……福临……你的名字,很奇怪,我记得……北国福姓并不在十大大姓之中,但我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点事情,我从别人口中听过福姓之人,似乎是很尊贵的存在,只不过……我记不清了。”   “很尊贵的存在吗?俺倒不在意。俺只是……偶尔想见一面未曾蒙面过的家人,俺有问题想问他们。只不过……几十年过去了,俺已经无所谓了,其实现在挺好的……以后,俺成了家,在这片土地生了根发了芽,也就……算了。”   “对不起。”阿奴沉默了一会儿,“我……努力记记,或许……会有线索。”   “没关系。”农夫嘴角笑得温柔,“其实村里知道俺叫福临的也不多了,都习惯随便叫俺了,阿大啊,喂啊,那谁啊,孩子啊,小子啊,哈哈,俺不知不觉多了这么多名儿,挺有意思的。”   “阿大?这名字真土。”阿奴被逗笑了。   不过……很符合你的形象。他在心中小小声地哼了一声。   “呵,小家伙,你的眼睛出卖了你哦,说……你在想什么?嗯?”   “没什么。”   “不说俺挠你痒痒,哈哈。”   “哼,你敢。”阿奴哼了一声,“敢挠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好!好!俺不挠,你呀。”他弯下腰,勾了勾阿奴的鼻尖,“你的名字呢?俺早就告诉你了,你却一直瞒着俺。”   “我的名字……”阿奴深吸了一口气,“善存。”   “姓善名存吗?”   阿奴犹豫了一下,懒洋洋地闭上一只眼,慢吞吞地说,“不,我姓李,李善存。”他抖然睁开眼,直视着农夫的脸。   “哦。”农夫应了一句,“善存,善存,阿奴……还是阿奴好听,”他呲牙笑了笑,“俺还是叫你阿奴吧,俺觉得……听起来更亲昵一点儿。”   “随你。”亲昵……阿奴在心里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   农夫停顿了一下,“这里阳光正好,咱们先在这儿晒会儿太阳吧。俺带了弓箭来,给你改善伙食。”   “好。”   “咦!阿奴,哈哈,今天运气真好!你在这里等着俺。俺一会儿回来!今晚给你烧顿新鲜的!”农夫兴奋地说,健步两三下便跑远了。   “哦。好!”阿奴注视着男人矫健的背影,久久的,好半天才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青翠而孱弱的草芽,被压在自己的轮子下,一时有点心软,正想唤男人帮忙,刹那又反应过来,缩了缩脖子,竟觉得微风吹得脖颈有点凉。   一个人的自己,天间的渺远的太阳和云,远处的山峰和稀零的树,脚下荒僻的大地。   时间变得粘稠,漫长地流淌。   阿奴有些孤单地用双手搂住膝盖,将头低下去再靠上去,第一次察觉到,天与地之间,一个人的孤单。   回来吧!别追了,我不想要吃野味了。回来吧。   别让让我一个人呆着。别丢下我。   记忆中黑暗又冷情的宫殿,比牢狱还要冰冷。   偶尔的温暖,也是和刺猬的拥抱。平生所见,只有那个傻瓜,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   天地交接处,远远的山岗处,只有寂寞的冷风呼啦呼啦地吹着。   一片空旷的低迷。   给人一种不会回来了的错觉。   阿奴渐渐觉得手脚发冷,头昏眼花。   渐渐地,一种痛苦的绝望席卷了他整个人。   “阿奴!看俺给你带回什么好东西.....”   “你回来了?”阿奴抬起头,双眼水光浅浅,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整个人呆呆的“回来了?”   “嗯,回来啦,走吧,咱们回家去!晒一会儿就得啦!冬天的太阳也不见得多暖,还是家里被窝里最安逸!”农夫提高手中的东西,眉头高高挑起,很快活的模样,“看!好家伙!有了他整个冬天都是暖的!小东西还挺贼的,多费了俺许多功夫,不过还是被俺给抓住了。你等急了没有?”   那是一只火红的成年狐狸,纯真的大眼睛僵硬的瞪着,背后插着一根箭,血迹染红了男人的手。   “嗯。”阿奴已经缓过劲儿来,纵然心中因为第一次发现自己竟那般重视农夫而掀起了惊涛骇浪,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波澜不惊。   再看看那可怜的狐狸,眼珠转了转,偏过头,“你拿那东西离我远点。”   “你害怕?”农夫笑了笑,反倒故意挪到阿奴的眼前,“呐~看吧,它死了,不会咬人。”   “拿远点啦。”阿奴躲闪不及,粘到了点湿润的血液,有点恶心又有点生气。   农夫看他那躲避不及又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兴致更高,不依不饶地凑上去逗他。   “你......真是坏死了!”阿奴看着对方得意洋洋的模样,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刚巧腾出两只手就在自己眼前晃腾,脑子一热随手拉过来一只,一口就狠狠咬了下去。   “咬死你!咬死你!叫你欺负我!”便咬便含糊不清地抱怨。   “哎哟,你敢咬俺!你是一只坏兔子!”农夫夸张的叫了几声,“哎哟!好疼,好疼。松口,松口!不然,俺咬你了?”   说着将狐狸扔在地上,做势就要扑过来。   阿奴闻言赶紧松开嘴,板着脸,将只白嫩的手递了过去,“你咬吧,也咬疼我好了。”   “那俺咬了?”农夫抬起眼皮,兴味地瞅着阿奴。   “你咬啊。”阿奴撇了撇嘴,咬着唇喊道。   “你呀!”农夫上牙,微微叼住,轻轻舔了舔,“真是无理呢!光准你咬俺,却不准俺咬你。”   “哼,谁叫你不咬的,我给了你机会的。”   “呵,俺要是真咬了,你还不再也不理俺了?”   “我才没……”   “好了,好了,回家吧。”农夫捡起了狐狸,推着轮椅往山下走,“俺们这里冷得很,特别是晚上。进城也远着,保暖的布也挺贵的。俺其实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过不打猎……光靠地,熬不过冬天的。没有它……”农夫笑着摇了摇手上的狐狸,“今年的冬天你都熬不过。”   “家里不是已经做了很多衣物吗?”   “那哪够啊。再说,你也需要吃点新鲜的肉。”他停了一下,摸了摸阿奴的小脑袋,“你啊,别难过了,太心软了可活不下去。”   “其实……有时候,最好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奴苦笑,眼中嘲讽之意甚浓,“你说我心软,你以后就会发现……其实……算了。”   他在心底冷笑,阿奴啊阿奴,你明明不是良善之辈,何必在那呆子面前装模作样?这下好了,形象根深蒂固,如果将来他发现……阿奴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看向了那只死去的狐狸,突然觉得,有时候做动物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死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自己和那狐狸相比,倒是以前的自己还要可怜一点。现在么……阿奴转过头看了眼农夫,又转回来,心中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第16章 春日行   阿奴心里清醒地想着,却愿意多此一举地确定那答案,于是他问了早就想问的问题,“福临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啊?”对方愣了愣,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问,“俺……俺……”   阿奴盯着对方脸上的红晕,麻木地想,多此一举。   “俺……俺不知道。你生的那样好……”农夫的舌头似乎打了结。   “…………”突然不想听下去了。   “俺从小就一个人,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有时候也觉得吧,挺孤单的。”农夫眨巴眨巴眼神,头垂得更低了。   什么意思?阿奴有点摸不着头脑,“继续说。”   “俺......俺......”农夫深吸一口气,“俺.....不是说过了吗?就之前?”   “我不需要兄弟。”阿奴别过脸,“就这样?”   他陡然有些羞愤了,果真如此吗?那么胡思乱想的人……自作多情的人……他感觉到了一点羞耻的悲哀,“算了,你不说,就算了。我给了你机会,你不说以后说我也不想听了。”   一种冲动席卷了他,让他不顾后果地想要撕毁一切,撕毁一切让他心乱如麻、困扰他的东西。   农夫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又动,却终究没有张口。   农夫想起了自己捡到他时的样子,被一个男人死死搂在怀里,那男人死了都不愿意放手,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男人的手搬开……   农夫又想起了那天自己看到的……。谁能想到,那人的身体深处藏着那样的隐秘。   那个男人是谁?他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的心思吗?还是已经得逞?自己若说了出来,会得到怎样的结局?   “我其实……”农夫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一股阴暗的思绪却悄然浮现在他的心底。   阿叔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真的是吗?如果不是,那么你是……   如果你是,俺说了……如果你不是,俺说了……结局会相同吗?两股思绪在他的头海里拉扯,翻滚。   农夫低首看着阿奴,一时心绪复杂。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阿奴问。   “俺很想告诉你,但阿奴,你那么聪明,肯定猜到了吧。你问俺,俺却不知道你咋想的。俺想过段时间再说。”   “哦。”阿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觉得自己其实对这结果并不满意。   但这其实是最好的回答了。如果他真的说了,那么自己……   “那你还会对我好吗?”阿奴话说出口,自己也愣住了。   心绪不宁的自己,惶惑的自己,忧虑的自己,越来越像个女人的自己……男人的情爱,不应该是干净利落的吗?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世间所有的情爱,都是这般……盛满了磨人的痛楚。   农夫沉默了一会儿,摸摸他的头,掌心温暖,“放心吧,会的。”   在你离开俺之前,俺都会一直对你好的。   “好了,最多两个星期,就会结疤了。最近一段时间,叫那小子做饭注意一点,少盐少辣,不要加酱油。”阿叔放下了衣服,笑着说道。   “那么快?”农夫从门后冒出头来,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坐过来,斜靠在门边看着他们,一边吹气一边拿汤匙不停地搅动着,热气氤氲,将他的整张脸都笼罩在一层若隐若现的白雾之中。   阿奴闻到飘过来的淡淡的味道,皱了皱眉头,微微颔首,压低了声音,“我会的,谢谢您了,这段时间让您费心了。我身无长物,这玉镯便送给你作为药费吧。如果还有剩,就给那呆子吧。我……他救了我一命,没道理药钱还要让他来付。”   “你要走?”阿叔楞了楞,手却下意识接了过来,转过头飞快看了一眼端着药满脸认真的农夫,咬了咬牙把那玉镯迅速地塞入了怀里,“你不留在这里吗?”   “这里……并非我的家。”   “可是……那小子对你……”阿叔转过头,脸上带着笑,“来了?没吹凉了吧?”   “没有,温的。”农夫抬起头,嘴角露出些松快的笑,“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阿叔,可以帮个忙吗?我想如厕。”阿奴看也不看农夫,望着阿叔大声地说道。   “呵呵,你叫大个子帮你吧。阿叔有些内急,先去了。”阿叔挤了挤眼睛,摆了摆手,背着手悠哉悠哉地离去了,看那方向,却是厨房。   “阿奴!”农夫无奈地看着阿奴,伸出手抓住了衣袖,“好阿奴,乖阿奴,别任性了,良药苦口,听话把药喝了,不是很苦,俺不骗你,俺尝过了,就一点点,很快就喝完了。”   “骗人!你以为我是傻瓜吗?”阿奴撅起了嘴,恨恨地想,“明明苦死了!你每次都那么说!”   “乖阿奴,喝完了药,晚上肚子上的伤口就不会那么痛了。”   “……”傻子!谁告诉你肚子痛是因为伤口,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他恨恨地给了对方一个白眼,“给我吧,长痛不如短痛,我喝了就是了。你转过去……”他眼珠滴溜溜地转着,余光小心地扫着四周。   “听话!”农夫把脸一沉,“俺什么都可以听你的,这事儿不成。要么俺喂你,要么俺看着你喝下去。没得商量。”   “切!那么凶干嘛。”阿奴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可是……真的好苦嘛。”   “好了好了,拿你没办法!阿叔说了,这药喝的时候最好不要加糖,可你又总是……哎,我再吹吹,你一口气把他喝完,俺给你一块冰糖好不?”   “谁稀罕……”阿奴不满地嘟嘴,“才一块。”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眉毛和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阿奴抹了抹嘴角,将剩下的半碗塞到农夫手里,然后摊开手心。   “还有大半碗呢。”   “给我吧,太苦了,舌头都麻掉了,你看……”阿奴吐出舌头,皱着小脸,可怜巴巴地盯着农夫。   “你啊!真跟个孩子似的!”农夫把糖递过去,看着他欢快地叼进嘴里,不放心地叮嘱道,“阿奴,说话算话,你得把它喝完哦。”   “哎呀!我知道了!”   “快点,不然冷了。”   “……”阿奴盯着农夫看了半响,终于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每天才一碗而已,看你那模样。”农夫忍不住捏了捏对方老不乐意的脸。   “可是……却有那么大一碗!”   “那里很大了?跟俺吃饭的碗差不多大么。”   “哼,就是啊,你这只猪!”   “得!俺又成猪了,下次还是说熊吧,起码好听点。”   “偏不呢!”阿奴接过碗,闭着眼一口气喝了下去,睁开眼就有些不高兴,“我什么说你是熊了?嗯……就算是熊,你也是只大笨熊!”一点儿也不讨人欢心的大笨熊……哼。   “算了,你忘了。”农夫摇了摇头,目光无奈又宠溺,“俺记着就成。”   “生气了?”阿奴躺下去,眨巴眨巴眼睛。   “没。”农夫摸了摸阿奴的头,“俺去洗碗。”   积雪融化了,土地上面开始冒出顽强的绿芽,昭示着春天的临近和不再遥远。   在一年四季都相似的冷,而冬天格外冷的北国,春天不多的温暖显得格外的难能可贵。   所以,冬日,代表着无聊和闲逸。每天,缩在家里,缩在床上。   而春天,代表着蓬勃的生机的春天,将热情和希望从人们的心头唤醒。   “每次出来走走总能看到……哼。”阿奴不自在地撇了撇嘴,拄着拐杖对着农夫抱怨。   消融了大半的雪地里,一对年轻男女手拉着手行走在雪地里,年纪都不大,分明是一对情窦初开的小情侣。   阿奴隐隐有点羡慕,又有点不想承认的嫉妒,“说好的民风淳朴呢?也不……也不害臊。”   农夫抬眼一看,便是一笑,“哪里不淳朴了?相亲相爱的两个人,手拉手有什么好奇怪?将来……”   “说下去啊,将来怎么了?”   “你呀……”农夫无奈地摸了摸阿奴的头顶柔软的发,嘴中缓缓地吐字,“将来……肌肤相亲,生儿育女,成为比父母、兄弟、姐妹、朋友还要亲密无间的人。”   “哦……那……”   “俺拉着你吧,”农夫抓住阿奴空闲的左手,“雪地路滑。”   “……”阿奴看了看不远处手拉手的两个人,咬了咬牙,“好。”手掌微微摊开,便被那人强硬而温柔地挤进去,十指紧扣。温热的手心和温暖的手心亲密地靠在一起,手指和手指无间地贴合,恍然间,心头突然潮湿的厉害。阿奴侧过头,余光映出对方清晰的眉眼,他若无其事地让视线远离,然后低低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想到哪里去?”每个字都透着轻快和惬意。   “随便,”阿奴回道,“只要阳光够好。”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头不约而同的出现一副画面,在遍洒阳光的地方,微风轻轻拂过,小草可爱又柔软,拉着手相互依偎着、搀扶着慢慢地踱步而行,那感觉……一定挺好。    第17章 爱情、藏不住   “阳光真好。”   “嗯嗯。”   “春天快到了。”   “嗯嗯,”农夫回道,“春天到了,天气就暖和了,一暖和,俺们村到处都是恋爱的味道。”   “哦,真的吗?那你呢?”   “俺?”农夫看着阿奴,半响轻轻一笑,“俺不知道,遇到了,就在一起,没遇到……就继续等。”   “你怎么知道你遇到了?”   “俺……说不清楚,就是知道。”   “是么。”阿奴不置可否,“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也想过我的妻子,不过我大概没机会自由恋爱了,我的家庭……我的家世……有时候呵,其实我挺羡慕你们这里的人的,至少很自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果我还在以前……那个家里,大概我已经被迫娶妻生子了,不过……没人在乎我喜不喜欢罢了。”   农夫摸了摸阿奴的头,“其实俺们这里也不完全是啦!必须要爹娘同意,不然也是不成的。不过俺……却是无所谓,毕……俺没有爹娘。”他说起这里,有些失落,“俺爹娘早去了。”   阿奴抬头看了农夫一眼,握住他的手,“我也是,我们……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呢。”   “可怜?以前确实可怜,现在……俺已经不可怜了。”农夫偷偷看了阿奴一眼,“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不知道。”阿奴扁了扁嘴,“想和她一起生活,生很多孩子,直到老死,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俺……觉得也是,你可能不知道,俺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了。”   “哦?是么?”   “那恭喜你了。”阿奴神思倦倦,他看着远方的一片白茫茫的苍凉,搂住膝盖,突然有种酣畅淋漓痛哭一场的冲动,“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有那样的想法了。”   “为什么?你不要那么悲观,会有的,总有人觉得和你生活一辈子也不错……”农夫突然激动地抓住阿奴的衣袖,眼神真诚,“如果俺说,俺就那么觉得……你愿意吗?”   “我……”阿奴摇了摇头,“我……”半响他都说不出话来,阿奴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农夫嗓音干涩,“好吧,虽然俺想听的不是这个,但总比听到拒绝的答案要好。”   “抱歉。”阿奴苦笑,“我觉得,你,我,应该找的都应该是女子,虽然……我知道,我的身体出了一点问题,但……”他艰难地说,“我毕竟也是个男人。”   “俺知道。”农夫也苦笑道。   一时静默无言。   “天凉了,我们……我们回去吧。”阿奴伸出手,眼眸低垂,遮掩了其中的惊慌,“我们回去,我……我伤口有点疼,回去你……你帮我看看?”   “阿奴……”农夫按住阿奴的手,逼他正视自己,扳过他的脸,眼神相对,“阿奴,你看着俺,听俺说,俺……俺想对你好,你别当没听见。俺不求你现在就同意,回家了好生想一想好不好?”   “我……”阿奴偏过头,目光游离,“我……我……”   “阿奴,如果你觉得难为情,不用回答俺,点点头就行了。”   “但是,”阿奴梗直了脖子,“我……我不想摇头,也不想点头。”   “随意你考虑多久都可以,你先留下来,慢慢想。俺想陪着你,俺们两个在一起,没有孩子也没关系,俺都不在意,俺……俺就想对你一人好。”他的眸光温柔似水,却又似乎藏着灼人的火焰,阿奴直觉得他目光逼人,无法直视。   “我不会留下来的,对不起,善存哥。”阿奴突然说道,眼底有些黯然,“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必须做的事情。”   “可俺听你话语,你分明……不想回道那个家里!你给俺说过,你娘去了,父亲也去了,那你……”农夫想不通,“为啥还要回去?回去争家产吗?是!在这里,俺给不了你什么富贵荣华,锦衣玉食,但俺……真心想对你好,你想要的,只要俺能给,都给你。”   “那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阿奴咬了咬牙,抬起头,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这里……是俺的家啊。”   “……”阿奴有些生气,却觉得自己生气得毫无道理。自己不愿意留下,又有什么理由要对方和自己一起离开?   “阿奴……”农夫近乎哀求地喊道。   “算了,我们回去吧。”阿奴却移开了视线。   一路无话,每一寸空气都逼人的压抑,将那些沉重的空气通过呼吸吸入肺腑,连心脏里……都满满尽是难受的压抑。   “吱啦~”农夫推开门,“到家了。”   “……”阿奴默不做声。   “阿奴……”农夫叹道,“你赢了,俺跟你走。”   他又慢吞吞地、低声地自语道,“这么多年了,如果俺有亲人,也还记着俺,早该找来了。”说完,他释然地对着阿奴微微一笑,“阿奴,俺跟你走,以后,你就是俺,比亲人还亲的人。”   阿奴沉默了一会儿,“不必勉强。”   “阿奴,你不明白。你来之前,俺一个人凑合着也就过去了,现在,你来了,又要走了,离俺一个人,俺没办法过去下去了。”农夫眉头松开,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既然你有不留下,俺就只有跟你走了。两个人,要想过下去,总得有一个人让步。俺愿意,为你让步。”   阿奴沉默,一时心绪繁杂,百感交集。   一周后,阿奴的身体彻底好了。   阿奴闭着眼,手轻轻放在肚子上,轻轻抚摸着那浅浅的微凸的痕迹。那里纱布已经拆下,伤口已经结疤形成了两个丑丑的疤。   如今……养伤的借口已经无法再用了。   “我明天就走吧。”阿奴道。   已经入夜,两个人都躺在床上,面对面,身体紧密贴着,不敢留一点缝隙让冷风灌入,阿奴嘴里呼出的热气轻轻喷在了对方脸上,又被另外一个人呼入体内   。   呼吸,缠绵在一起。一呼一吸,彼此离得那么近,轻微的呼吸的颤动却连灵魂都震动了。心跳加速,温度上升。在寒冷的冬天,再没什么,比得过被窝里两具身体毫无间隙地拥抱来得更加温暖。   “明天么?”   “嗯?”   “回你以前的家吗?”   “我……”阿奴答不上来。京都吗?现在那里危险堪比虎口。扬州吗?娘死了,连灿烂的烟花都是冷的。   那……   “我不知道。”我该何去何从?我不知道。   天下那么大?却再没了我的家。   世间我已没有了亲人,更没有了家。   等了片刻,都没有后续。农夫明白了,“阿奴,既然没有出去,就留下来吧。”   “为了俺,或者……为了你自己。”   “你看,你没有了亲人,俺也没有。你没有家,俺家就俺一个人,也不算完整的家。你……”   “……”   “阿奴……给俺一个机会。”   阿奴的眼神困惑,“两个男人……”   农夫沉默了,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伸手摸了摸阿奴的头,他目光坚定,“俺知道。”   “你……你可知道你在很谁说话?”   “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无论以后怎么样,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俺知道,但俺不在乎。你是男人,或者女人,对俺都一样,俺要的是你,只是你这个人。”   “我……可是……”   “好吧,好吧别说了,你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俺,俺想听坚定不移的答案。乖,睡吧。”农夫吻了吻阿奴的额头,“睡醒了告诉俺,你不走了,你留下,俺会高兴死的。”   “那我还是走吧。”阿奴突然说道。   “啊?”农夫一愣,突然反应了过来,莞尔一笑,“睡吧。”   “好。”夜已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感冒了头痛,好难受哦。小天使们多留点爱的足迹说不定会让我更快好起来哦~爱你们,比心。    第18章 敞开心扉   冬天,已经快要过完,却还拖着长长的尾巴,不愿意离去。   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两个人配合地谁也没有提起离开的事儿。暧昧的、萌动的情愫缠绕在两人身边,丝丝缕缕,蔓蔓枝枝。   他……好像……喜欢我,我喜欢他吗?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是仅仅不讨厌,还是不想承认?心如乱麻,不敢继续想下去。   于是,就这么拖延着,蹉跎着,一眨眼,冬天都快过完了。   在他毫无预料之时,第二个月的月事悄然又至。   阿奴注视着亵裤上的潮湿湿润的血渍,半响,轻轻,将头埋进膝下,慢慢地、无助地哭了。   五天后的一个平静又普通的夜晚。阿奴躺在床上,突然说道,“存哥哥,你想过要一个孩子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   “突然想起了。”   “老实说,想过。”农夫偏过头,对着他笑了笑,慢慢凑过去,吻了吻阿奴的额头,“以前想过,现在……没想了。”   “你不想要?”阿奴不信。   “想要,但……”农夫伸过手,揉乱了阿奴头顶柔软的发,“你更重要。”   阿奴心跳加速,“我……”   “嗯?什么。”   “我想……我……”阿奴深吸了一口气,“我想给你一个孩子。”他闭着眼说完,毅然决然地伸出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亵衣,将对方的手捉过来按在自己平坦的胸上。   手心是暖的,胸膛是温热的,泪水却是冰凉的,“存哥哥,你……”他咽了一口气,颤抖地说,“你……轻点儿。”   阿奴有点庆幸,今天晚上没有月光。房间里一片昏暗,所有不想被看见的情绪都被黑暗埋藏。   “俺……俺……”农夫喉头微动,声音干干的。   “你怎么了?”阿奴睁开眼,颤抖着说。此时他和他,同样的紧张。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上有块地方变得特别有存在感。——有什么东西烫着它了。   “俺……俺……俺说不出口。”农夫结结巴巴地说,难为情地低着头,手臂却下意识地搂紧了不愿意放手。   他低着头,轻轻地喘息,激动地嗅着对方的气息。只觉得自己嘴唇发干,很想很想一口咬开身下薄薄的皮肉包裹的血管,饱饮清冽的鲜血,来缓解心中莫名的焦躁。   他这样想着,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下定决心保护的人,怎能让自己伤害他?   但身体却越来越空虚难受,头脑越来越焦躁,偏生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对方搂紧,搂的更紧一点,更紧一点,勒进自己的骨血里,和自己融为一体,这样……对方就逃不掉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呀!”阿奴敏锐地察觉到了农夫精神的异常。   “俺……很难受,俺……不知道怎么做。”农夫咬着牙将阿奴的手按到自己正难受的地方。   “阿奴……帮帮俺,阿奴……”他□□着“帮俺,俺难受。”   “我……”阿奴呼吸困难,全身僵直完全不敢动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上,“我……我……这……这……”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手下的热物硬梆梆地,温热的、生机勃勃地跳动。怪异地感觉席卷全身,他全身颤栗着,微微发着抖,他觉得浑身滚烫,心却反差地冰凉。整个人,都变得异常。   “阿奴……”农夫还在应声地叫着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阿奴难为情地快要哭出来了。   “都怪你……都怪你!你个傻瓜!笨蛋!混蛋!王八蛋!”他口齿不清地骂道,觉得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哭笑不得之余,只觉得欲哭无泪。   “你也不会?”农夫突然停了下来。   阿奴一愣,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昏暗的房间里,无助哭泣的自己和怪笑的太监,还有*乱的宫女。怎么可能不会?   他是应该会的,只是那些相关的记忆被刻意封存于脑海最深处。阿奴摇摇头,“不,我不会。”我什么不知道。   好像这样说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即使他知道,其实……过去所有的存在过的都无法被磨灭。   农夫楞了一下,似乎有点怀疑,但在他伪装的澄澈的目光下,怀疑变成了欣喜若狂。“太......太好了。阿奴,阿奴!”农夫深情地叫着,开心地吻他的唇。   “俺不会,你也不会……我们都是第一次对不对?你是俺的第一个男人,俺也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不!恋人……对不对?”   “对。”   “俺自个儿学……好不好?不要嫌弃俺……做的不好……好不好?”   “好。”   农夫凑近了阿奴的耳朵,激动地说道,“谢谢你,阿奴,你真乖,好可爱,俺……俺爱死你了。”   “亲亲……你握着它,摸摸它。好阿奴……宝贝儿阿奴……你帮帮俺俺一会儿怎么伺候你都成好不好。”   “……”阿奴低声应,“好。”   受不住了,忍不下去了。农夫急切地亲吻着怀中人儿的额头,鼻子,嘴巴,唇角,耳朵,脖颈,脸颊……他只觉得自己怀中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块甜蜜的糖果,怎么亲都亲不厌,越尝越想吃,直想把人吞进肚子里。整颗心,都被融化了的糖浆包裹住了,满满的甜。   “我……我……”阿奴手笨拙地动着。湿润的热液顺着腿滑下,心脏都被温热的水包裹。   “宝贝儿……你是俺的宝贝!阿奴……乖阿奴,你真可爱,怎么爱你都不够!阿奴……嫁给俺……不……俺嫁给你也成,俺不在乎嫁还是娶,只要俺们两个成亲,永远在一起!”   农夫急切地粗喘着,大手温柔又不失力道地抚过阿奴身上的每一处角落,他是那样的仔细,像是一个探险家在一片广阔中仔仔细细地寻找着暗藏其中的宝藏。   “我……我答应你。”阿奴只觉得激情的火焰从对方身上迅速蔓延了过来,他只需要移动一点点就可以轻易避开,却舍不得离开对方身上温柔的温暖哪怕一秒钟。   他被那温暖俘获了,或者说……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在这个男人的攻势下丢盔弃甲。家……他想要一个家,真的,好想,好想。   无论是滚烫的身体,还是沉重的喘息。都是不正常的,不应该存于世的。两个男人的感情是错误的。可是……阿奴在心底惨淡又疯狂地笑了,错了又如何?我的人生,我的降生,本就是一场错误。既然上天给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那么……我就不客气地将错就错了。   “阿奴,你是俺的心肝宝贝儿。俺跟你发誓,俺会对你很好很好,但凡有一点儿对你不好,你都可以不再要俺,但只要俺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这辈子,都是俺的人了,俺永远不会离开你了。”农夫欣喜地握住了阿奴的小伙伴儿,怜惜地逗弄着它,慢慢地,缩进被窝里,一口,吞了下去,   “你会离开俺吗?”   “不会。”   “说话算数?”   “嗯?”   所谓满天繁星,尽在眼前,便是如此吧。星辰闪烁,可在我的眼里……此时此刻,唯有你……是最明亮的皓月。阿奴闭上眼睛,我终于……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   “宝贝儿,你要要了俺的命了。”农夫掀开了被子,起身点亮了蜡烛。   “不……不要……关了它!”阿奴羞耻闭上眼,用手遮住满面的烛光。   “宝宝,你真是可爱的不得了!俺想看着你!这是俺们的……洞房花烛,在俺心里。”农夫重新爬上了床,钻到被子里。   “今晚,便是俺的新婚之夜。”农夫认真地说,“所以,让俺看着你,俺想把今晚的你的每个模样都记在心上。”   “记一辈子。”   阿奴掉下泪来,慢慢放软了身体,闭上眼,无言地躺了下去。   如果……我的人生,你是唯一的意外,和例外,那么……所有的所有,都依你又何妨?   “你这里……好嫩。”农夫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因为含了东西,吐字不清,听起来有点发闷。   阿奴的手,紧紧地揪住了被子,紧紧地,越来越紧。   “不……不要,啊……出.....出来了。”   “什么?”农夫含糊地问道。   “下面!下面!”阿奴崩溃地叫了出来,“出来了!”   “啊?俺.....看看?”农夫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往下面摸去。   “水……水,这是……”农夫呆呆地说,下一刻刚一反应过来,眼睛便红了。   “阿奴……阿奴……阿奴……你真是个好宝贝!”农夫亲昵地叫道,舌头灵活将每一滴甘露席卷、吞噬。   河蟹欢快地爬过~~~~   “阿奴……?”   “不要理我。我不想和你说话。”   阿奴全身发软,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那傻大个竟然会放弃了到手的、唾手可得的……,而选择了……更难堪的后面。他还以为……   前方空荡荡的从内处深处发痒,那饥ke的地方怎么可能只拿手指就喂得饱?倒是后处平日里一点儿感觉都也没有的地方滴答地趟着血,难受得不行。   “阿奴……抱歉,原谅俺,俺……不小心没控制住自己,下次……俺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好不好?”   “没有下次了!”阿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好痛!好疼!你个王八蛋!大坏蛋!坏死了你!过分的要死!后面!你去死吧你!呜呜呜……” 阿奴恨恨地捶打着对方的铁板一样结实敦厚的胸膛。   “俺……俺……对不起嘛。要不要俺再亲亲它?亲亲就不痛了……”农夫尴尬不已。   “变态!你滚!”阿奴哭着,委屈极了,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奴……俺不会说话。说错了你就打俺……你别哭……俺……听俺给你解释。俺想着……你虽然有那……有那儿……但你……一直介意……你一直说,你是个男人,所以……俺是真心爱你……俺……俺不愿意你难过,以为俺和你……结合是因为把你当做了女人看待。虽然你是有女人的东西没错,不过你看起来又像男人.......虽然你比女人还好看......但……俺……”农夫突然轻轻给了自己两耳光,“俺……俺嘴笨,此刻俺欢喜得不得了,俺脑袋里都成了浆糊,俺……反正……俺觉得俺没做错。但俺弄疼你了,弄伤你了,你疼,就打俺吧……俺保证不还手……”   “噗嗤~”阿奴被逗笑了。   “你笑了……嘿嘿”农夫挠了挠头,也笑了。   阿奴迅速收回表情,板着脸,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后方,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半张的小洞。混蛋!他在心里暗骂道,却在对方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眼神下觉得无奈又悲哀……怎么也恨不起来。    第19章 温柔   “阿奴,你睡着了吗?”   “怎么了?”   “没什么。”农夫撇了撇嘴,突然反应过来了,“你哭了?”   “胡说,我才没有。”   农夫扳过他的脸,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水,“怎么了?俺让你痛了?还是……俺哪里做得不好?”   “我只是……想起了我父亲和我的娘亲,他们……”阿奴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我很没用对不对?不该哭的,只有女孩子才整天哭个不停。”他有些自我厌弃地说道。   “胡说,谁说男孩子不能哭?而且女孩子,也不是整天都哭的。只要是人,难过了,都会哭的。他们怎么了?”农夫揉了揉阿奴的脸,“胡思乱想什么?你是男人,俺抱的……疼爱了一宿的是个男人,俺再清楚不过了,不用你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俺。”他的话语老不客气,声音却很温柔。   “我害怕,我们跟他们一样。”阿奴擦了擦眼泪,“可能世间所有的情感都一样,慢慢的,就没意思了。”   “哈哈,这个你不用担心。”农夫笑了笑,“这是俺该担心的问题,俺很喜欢你呢,不会变少,只会随着时间增多,俺却得担心你……”   他话语未说完,阿奴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哽咽道,“你个傻子!”   “傻子就傻子!只要日子过得舒心,做个快乐的傻子又何妨?”   “额,你掐俺干啥?”   “你嘴巴倒是很会说啊?”阿奴白了他一眼,“大道理一串一串的,巧舌如簧!真不知道你给我说得话有几句真几句假。”   “冤枉啊!媳妇儿饶了俺吧!”农夫舔着脸凑上去,嘴对嘴黏糊糊地亲了一个响亮的吻,“俺再也不敢啦,以后你想听什么都提前给俺说一遍,俺就照模照样地复述一遍好不好?比如……”他压低了声音,凑到阿奴耳边,“宝宝,说一句喜欢给俺听听?”   “…………”   “啧!恶心死了!不许那么叫我!”   “……”农夫遗憾似的叹息道,“好的。”   “以后俺们就当两只小动物,冬天抱团取暖,缩在被窝里闲谈,春天俺下地种田你就在边上晒太阳,夏天和秋天,俺们一起摘果子吃,俺等天气好些就去买些树苗种着,长得最快的草莓今年就能吃了,葡萄得等明年,桃李要更慢些……”农夫轻轻地在阿奴耳边呢喃,语调舒缓又温存。   “我是男人!凭什么你种田我就闲着耍着看着?”阿奴不高兴地问道。   “呵~呵呵,”农夫的笑声醇厚,“你喜欢干什么都成,乐意干什么干什么,俺只要你陪着就高兴得不得了了。”   “睡么?”   “嗯。”   他们这样一直持续着过了许多个夜晚,阿奴心中便一直梗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农夫由于心中某些顾忌,一直固执地坚持着不碰前方,但阿奴却想有一个孩子,一来……二来,他想为这段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留下一个证明。   “阿奴,阿奴。”农夫嘴唇亲昵地亲吻阿奴的额头,手掌却在腰肢间游走。阿奴默默地看着对方。   农夫的脸上浓郁而醇厚的爱恋,深深刺痛了阿奴敏感的神经。   “你……”阿奴犹豫着,小心地措辞,“你……真的不想要孩子吗?”   “嗯?”农夫停下手,片刻,继续四处点火,“俺不是贪心不足的人,今生,有你俺已经满意啦!”   “真的么?”阿奴怅然若失,半信半疑,“你就是现在这样说而已,等以后,你就不会这样想了,你总得传宗接代吧,等村里同龄的都有了孩子,你就会又羡慕又懊悔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农夫停住手,侧躺下来,一只手支着下巴,“你好像很喜欢孩子?俺倒是无所谓的,俺……从小没有父母陪伴,还不确定能不能做一个好父亲呢!而且俺有你,不愿意……也不能让其他女人给俺生孩子了。”   “我……”阿奴脸都憋红了,却说不出话来。   “你呀!”农夫勾了勾阿奴的鼻尖,“你若是真心愿意,俺会好好待他的,但俺承诺,就算有孩子,你跟俺的孩子,俺对他好也是因为你,俺还是对你最好。你只回答俺,你是真心期待他吗?你真心想要孩子吗?俺觉得,如果没有做好准备,迎接孩子到来的准备,就不要……轻易生下他,又不要他。”说道这里,他神色有些黯然的哀伤。   “对不起,”阿奴摸了摸农夫的脸,“但我觉得……你的父母肯定不是因为你以为的那个原因,他们一定是迫不得已的,你相信我吗?”   “俺相信。”农夫抓住阿奴的手,拉到自己嘴边吻了吻,“无论你说什么,俺都信。”   “我想好了。”阿奴最后这样说。   “真的?”   阿奴没有回答,昂起头,主动咬住了农夫的唇。   农夫一愣,低下头反客为主,加深了那个吻。   火焰,很快一发不可收拾。火热的呼吸,沉重的**’。   黑暗里,谁的泪无声无息的落下,又被怜惜地舔去。唇舌之间,发出黏ni的亲吻的声音,两具独立的身体,纠缠,缠绕,缠绵,直到化为一体。身体和身体的合体,距离靠近到极致,心脏的跳动彼此呼应。   爱情的火花,似乎也通过身体的碰zhuang而愈加激烈,稠密,生机勃勃。   吻,吻了又吻。明明是那样甜蜜的吻,为什么会流泪。   为了所爱之人,虔诚地奉献身体,不是一件圣洁而无畏的事吗?难道是因为爱太浅的缘故?所以……痛,才是那样的清晰。   “或许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阿奴天真地说,他们的身体还依依不舍的缠绕在一起。   “哈哈!应该……没有那么快的!”农夫被逗笑了,“傻瓜,你好笨!不过啊笨俺也觉得可爱。”他宠溺地刮了刮阿奴的鼻子,“小脑瓜里装着什么?老是胡思乱想。”   “总会有的。”阿奴撅了撅嘴,“我们那么做了……迟早……迟早我就会有。有一个孩子,然后肚子像吹气一样越来越鼓,越来越鼓,然后生出一个小怪物。”   “你会不会笑我?当我变成一个怪物的时候?明明是一个男人……却像个女人……”阿奴手抚着肚皮痴痴地问。   “不会。”农夫莞尔一笑,“你不是大怪物,他也不是小怪物,你是俺的大宝贝儿,他是俺的小宝贝儿,你们都是俺的宝贝儿。”   阿奴还是闷闷不乐。身体下面好像破了一个洞。真的太痛了,太痛了。他无法想象,为什么夫妻之间每晚都要做那么痛的事情。好吧……好吧,他承认,不全是疼痛,也有**,但那**在痛觉面前太过微不足道。   难道仅仅是因为虚无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爱情?   “好了!好了!俺保证,俺保证不会成不成?老实说,俺感动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舍得嫌弃你啊。”   农夫将阿奴拥在了怀里,他们身体通过器官交缠在一起亲密无间,他的头靠在对方的头上,呼吸吹动发丝,唇舌吐息的热流却飘渺在耳际,他的声音隆重而严肃,“阿奴。你听俺说,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俺始终认为,娘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因为她们忍受十个月的痛楚只为了赋予生命新的可能。你也会变成一个……一个伟大的人,亲手创造生命的奇迹的人。”   “阿奴,俺爱你,很爱很爱,俺无法想象你走了的情况,答应俺,别离开俺,好不好?”   “我……”阿奴别过脸,“你不是答应了我,和我一起离开吗?”   “俺知道,可是那是没有要孩子之前的打算。如果有了孩子……俺想留在这里,给他安定的成长环境,用心去爱他,而不是……奔波流离。”   “你什么意思?”   “阿奴,如果俺们有了孩子,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阿奴呢喃道,脸色白了白,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他觉得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农夫沉默地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和宠溺。   阿奴闭上了眼,手抚摸着腹部,他不知道那里是否有着新生命在诞生,但是他……他刚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一个男人,爱自己……也被自己所爱的男人,他还能做九五之尊的帝王吗?   为什么闭着眼睛,那双傻气的,痴气的,憨气的眼眸却仍旧在自己眼前轻易浮现?帝王无情……而他已有了情。   阿奴将自己头埋进那个人怀里,逃避似的。   然后就感觉对方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将他整个圈住。那是呵护和保护的姿势。   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定,阿奴睁开眼睛,一阵眩晕,他看见……那些仇恨和野心,正随着尘埃上下漂浮,渐渐地……离他越来越远。   有只手移到了他的肚子上,他一愣。   “乖乖的,早点出来。父亲们都很期待你的模样。”阿奴听到农夫温柔地说。   大手在肚子上舒缓地揉了揉,似乎是在打招呼。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啊。那个傻瓜。   你怎么会是他的父亲?你哪里配?他是太子,也是皇上。阿奴恨恨地在心中想道。   转念之间,心中骤然一痛。   岁月是一个轮回,而他……还想让悲剧重演吗?   高高在上的父皇冰凉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温存和爱意。   阿奴苦笑,不甘的眼泪从心底渗出,慢慢流尽了。唇角却慢慢弯起,眼神也愈发柔和。   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在对方的背上,对方手适时地翻转过来,将他的手握住,用温暖的手心将他包住。   阿奴抬头向男人看去。   “怎么了?”男人嗓音醇厚。   “没什么。”他抬起头,飞快地啄了一下对方的唇,然后偷笑着缩进对方怀里。   江山如画,但太过冷漠。不比爱情和亲情缠绵刻骨。   所有野心,终究败给了温柔。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完结鸟,后续还有番外补齐(5~10章左右)。新文将开,末世百合。希望大家到时候支持一下,谢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